靜。 靜得可怕。 吳辰從初中語文老師教落針可聞這個成語開始,就一直覺得這個詞是摻雜了不少誇張成分在裡邊的。 現在他知道他錯了,有些場景用落針可聞形容都像是個笑話。 吳辰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拋棄在了一個死寂億萬年的星球上剛剛醒來。 但是明明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潛意識卻不斷像用針刺痛他的大腦一樣警告著他,不要嘗試發出大的動靜。 事實上吳辰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在這種狀態下也不能搞什麼動作,除了一開始轉了轉眼珠瞟到了桌上的時鐘之外,他無論想做什麼都感覺意識難以連接上自己的軀體,四肢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難以抬動,隻有大腦此時卻違背常理地異常清醒。 可以在有限範圍內轉換視角,大概可以看清左右120度的範圍,這是吳辰粗略估計得到的結論。 其實隻能看到書桌上的那盆吊蘭和卡在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微微閃爍像是壞了的時鐘,頭上的電視吳辰依稀記得自己應該忘了關,此時卻不知為何一片死寂,右眼角的餘光稍微能瞟到醫生來探視的小窗,萬幸那裡還是符合時間場景的漆黑。 吳辰下意識地又想摸摸自己的鼻子,突然意識到現在自己抬不起手,心中不禁一陣苦笑。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時間的流逝變得毫無意義,因為唯一的參照物時鐘已經半死不活卡在那兒了。 吳辰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煩躁,他的大腦一直清醒異常無法入睡,但又隻能盯著眼前僅有的的兩件物什,有種發動機在不停轟鳴,卻沒有掛上齒輪隻能不停空轉的感覺。 大腦開始陣陣脹痛,四周依然寂靜的可怕,耳鳴聲像是鼓點一樣愈演愈烈,幾近要沖垮他的全部意識。吳辰甚至不止一次地開始期望電視機那黑洞洞的屏幕裡爬出一個白衣的女人,起碼也算是半個活物。 ........................... 又不知過了多久。 雜念開始滋生,控製不住地,越來越多。 吳辰發覺自己麵前的吊蘭在發生變化。 細小的藤蔓開始肆意生長,抽芽,纏繞,朝著各個方向,甚至盆植地下給泥土透氣的小孔都開始冒出藤蔓來,並且不斷延伸,越來越快。 藤蔓每生長一小段就開始冒葉,不斷簇擁著越來越多,頃刻間已經覆蓋了整張書桌,向侵吞整個房間發起了進攻。麵前的明明是一盆人畜無害的植物,但吳辰卻仿佛感覺到了裡麵活物般的惡念。 藤蔓越來越多,桌上的時鐘終於被葉片擠下了桌。 玻璃屏幕應聲而碎,這是吳辰不知多久除了耳鳴聲聽到的第一種聲音。屏幕上的末尾的9這時終於不再掙紮,果斷地跳到了12點整。 一瞬間,嗅覺聽覺視覺觸覺湧回身體,麵前的畫麵再次像鏡子一樣破碎成裂片,半暈厥的意識下,吳辰再次聽見了走廊盡頭的女人像是要撕裂耳膜般的尖叫聲,淒厲而悠長,恰如那個夜晚,鼻翼翕動間,是熟悉的酒精混合消毒水味。 如適時的一記猛錘襲擊後腦,吳辰再次陷入了暈厥。 翌日。 “早安吳辰先生,昨晚睡的怎麼樣?見您早早就入睡了,我們晚班的護士幫您把墻上的電視關了,希望您不要介意。”早班的護士抱著一摞病人體征表適時出現在小窗口,依然帶著職業化的笑容,向吳辰詢問狀況。 “嗯。沒有什麼問題。我睡的很沉,也沒有做什麼夢,一覺就天亮了。”吳辰摸了摸鼻子,笑著回應道。 “好的,這邊麻煩您填一下這張記錄表,然後就可以一同下樓去用早餐了。” 吳辰不傻,自己雖然好像做了個亦真亦幻的夢,但這屬實沒必要和別人說,誰都會有做怪夢的時候,自己也不例外。他覺得自己還是個理智清晰的正常人。身邊還有一堆謎團沒有解開,等著他好好表現出去之後弄明白呢。 唯一在他心裡種下疙瘩的是,自從那個夜晚之後,女人的尖叫聲不時就會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陌生之外卻又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讓他有點心神不寧。 樓下活動房。 “小吳啊,你是新來的,最近過得怎麼樣啊,”老李笑嗬嗬地打招呼道,“我看你年紀比我兒子還小點,這眸子果然都亮不少!年輕人就是精神的很吶!”吳辰一個不留神,後背被重重的地拍了一下,明明是個老人,力氣卻不小,吳辰隻感覺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隻能心中暗暗腹誹,苦笑著點點頭敷衍了過去。 桌邊之前鬥地主的的黃牙男也精神得很,嘴裡叼著個肉包子,一對小眼左瞅瞅右瞧瞧,眼見護士還沒來,帶著詭秘的邪笑開始散布著不知何處得來的小道消息:“聽說管理咱們的那個男主任又要來搞心理谘詢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每次都來問一些關於夢啊奇奇怪怪的東西,答得不好又要被“特殊照顧”一段時間,不好辦哦!”說到特殊照顧,他似乎有點忌憚,一口把嘴裡的包子嚼碎了咽下肚,悻悻地摳了摳牙縫。 吳辰本來已經下定過決心要離黃牙男遠一點,堅持正常人的本心不想受影響,不過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把椅子往那邊挪了挪,以便聽得更清。 桌對角的小張不屑地撇了撇嘴:“你有什麼好怕的,就你那腦子能做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夢嘛?非得不信邪給人家講自己是大人物轉世,當時四處收復失地,最後關禁閉了吧,給你舒服的!” 黃牙一聽不對付了,眼睛一瞪:“就你知道有這後果?還不是我以身入局給大家博來的寶貴經驗?我還不屑於和你說我夢見自己黃袍加身,日日夜夜翻嬪妃牌子呢!” 沒一轉眼的工夫這兩個人就又開始鬥起來了,老李在旁邊樂嗬嗬地看著像是看自己的孩子拌嘴,另一張桌角的幾個老人也不知在細細聊著什麼家長裡短牛鬼蛇神,隻有吳辰眉頭緊鎖。他確實想見見那晚領著他的男主任,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又有些害怕,自己到底能不能隱瞞自己這些天的所見所聞,又是否需要和盤托出呢?那個男人會相信他說的話嗎?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瞞住的好,自己瞞得住嗎? 吳辰越想心越亂,他還是回憶不起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腦海裡的刺痛堅決地提醒著他,這不是他現在能知道的東西。 他索性不再多想,仰脖將麵前的小米粥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