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熱,董休卻是沒喝多少酒,看著座下的老黃吃得酣暢淋漓,還真以為他黃英是餓死鬼投胎呢! 看得出來,那些府吏有一大半人是鄭憲的人,有一部分人是迫於無奈才從了鄭憲。 經過董休一天的折騰,在場的府吏無心飲酒下肚,更是愁容滿麵地低頭盯著案上的美酒。 不過有一個人卻引起了董休的注意。 此人坐在席末,飲酒吃肉依舊,絲毫沒有被這一係列發生的事情所影響,這倒是讓老黃和董休二人雙雙看向了那個還在吃喝的小吏。 很顯然,那個小吏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依舊在案前吃喝,不管不問。 “席末那人,吃慢些,來人,給他再上一些酒肉!”董休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吏有些意思,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旁的婢女步履輕盈,一人拿著一盤肉食走到那人身邊,將手中的肉食放在案上。 看見董休為其送上酒肉,他也毫不含糊,上筷子就夾起漆盤中的彘肉往嘴裡送,吃得好不美味。 老黃作為沙場猛將,軍旅之人吃相自然不用多說,看著那人的吃相,居然吃得比他們還香,酒足飯飽的黃英看了看案上剩下來的酒肉,舔了舔嘴唇。 “哈哈哈,爾叫何名啊?”董休看著那人都把黃英肚裡的饞蟲給勾出來了,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這下,那人仿佛就等著董休詢問一般,他咬了一口肉,又喝了一些酒,將嘴裡的碎肉全都咽下去後,這才起身向董休拱手施禮。 “在下梓潼倉曹周貞,字子忠,見過府君。” 周貞的不修邊幅倒是讓董休覺得稀奇,可當他開口介紹自己的那一刻,又顯得書生氣十足,和他方才那番餓虎吞食的吃相大不相同。 既然是郡倉曹,那郡中糧倉穀事都歸他全權掌管。 不過…他與這些府吏顯得格格不入這一點倒是令人稀奇,但這話卻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麵直說。 “下官向來不喜官場之事,因此與在座府吏顯得格格不入。” 一聽這話,董休有些吃驚地看著周貞。 這人,倒是直爽。 但卻說得在座那些府吏的臉上泛起一絲鄙夷不屑。 不過最令董休奇怪的是,鄭憲要牢牢掌握郡中各處權力,他應該選派一個自己的心腹來擔任一郡最為重要的倉曹一職,怎麼總感覺周貞這個倉曹,有些鄭憲給邊緣化了呢? 想到此處,又看了看在座眾人,這些話就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麵說了。 看著他們的案上沒動幾筷子的美味佳肴,董休想想就覺著可惜,但他又不能強行讓這群蚊子胃的府吏吃下去。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既然諸君皆已吃好,那請各位自便吧,周倉曹你留下。” 說罷,座中的幾個資歷老的府吏麵麵相覷,確認能離開後,他們連忙起身向上座的這位煞星躬身一拜,隨即揚長而去不再折返。 宴會廳中隻剩下了董休等三人,席下的黃英被周貞的吃相,瞬間就把他肚子裡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於是就命婢女再上一些飯菜供他享用。 一邊吃,一邊聊。 “周倉曹且坐。”董休抬手示意周貞落座,雙眼瞥向席下狼吞虎咽的老黃,反正也累一天了,能吃多少就算多少吧。 環顧四周,周貞又望了望門外的虎賁甲士,好像是在刻意而為之。 在確認宴會廳沒有其他人後,周貞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呼……” 看著他那如釋重負的表情,董休更是不解。 他疑惑地問道:“周倉曹何故嘆氣?” “……”周貞的眼神飄忽不定,時有時無地瞟向府外的甲士,不願說話。 見他這樣,董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便讓守在府外的吳恒將門關上在外嚴加戒備,不準任何人靠近這座門。 吳恒得令後,門外五十名虎賁甲士瞬間進入戒備狀態,一時間府外氣氛冷然。 大門關上後,周貞這才為難地說道:“請恕下官無禮之罪,方才當著眾人麵前如此吃相,實屬無奈之舉…隻為能夠引起府君注意,故而如此。” 看來,這個人還真有些東西。 董休滿意地點點頭,非但沒有怪責他,反而大為贊賞了他方才的那一番做法。 在舉動表情出奇一致的情況下,隻有做出和他們不一樣的舉止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老黃聽到這番話,也停下了狼吞虎咽,一雙虎目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周貞。 仿佛他說錯了一句話,自己分分鐘就把他砍死一般。 “上午下官已經見識過黃將軍的性情,因此我周貞此刻說的每一句話,都為此而負責。”周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一個深得鄭憲信任的梓潼倉曹,突然有這般反常的舉動,很難讓人相信他的話是真是假。 畢竟人的表情神態以及心理變化是可以掩蓋的。 看著逐漸嚴肅起來的董休和黃英二人,周貞的內心也揪了起來。 “鄭憲此人無惡不作,你們查的那些賬,都是他暗中搜刮民脂民膏才補上的空缺,因此府君率領虎賁軍進城後,百姓四處逃散……” 這件事想讓人驚訝是不可能了,因為董休已經猜測到一二,隻是…這麼大的數額,如何能補? 周貞看出來董休臉上的疑惑,於是接著說道:“糧草的空缺是鄭憲利用低價將大量的糧食收購,如果市場的糧食不夠補充,那就想盡一切辦法搜刮百姓餘糧,即使是多出來,也絕對不能少。” 老黃冷哼一聲,這倒是像他鄭憲乾得出來的事情。 不過董休有一個疑問。 他開口問道:“你身為梓潼倉曹,理應是鄭憲心腹,掌管郡中糧草穀事,為何告知本府這些?” 說到這裡,周貞也索性不隱瞞下去了。 隻見周貞的臉上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咬著牙說出了實情。 “下官的家人被鄭憲所殺,但苦於勢單力孤,下官想報仇卻不可貿然而為,若丟了性命,下官的仇誰人來報?因此,憑借著下官熟知糧草穀事的本領,贏得了鄭憲的信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麵上雖然替他們操縱糧草,但背後也在收集他們貪汙糧草挪用糧款的罪證!” 看得出來,仇恨的表情是不會做假的,周貞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這讓董休也不由得信了半分。 不過黃英卻始終一個表情,沒有任何表態。 “你的家人,因何被殺?” 黃英口氣冰冷,說了這麼多,他就想知道鄭憲殺他們家人的真正原因,如果理由合理,那他可以相信半分,如果不合理,他當場就能把周貞的腦袋擰下來。 隻見周貞長長嘆了一口氣,眼角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家中父母本是一介農民,三年前秋收,父母隨鄉裡中人一同收割糧食,不料卻被鄭憲截下,家父為保住家中口糧,與鄭憲的爪牙廝打一起…可…唉!雙拳終究是難敵四手,家父被其爪牙所殺,家母怒火中燒想找鄭憲拚命,卻…卻!嗚嗚嗚!” 聽完周貞的話,董休和黃英二人麵麵相覷,他們無法相信周貞的一麵之詞,畢竟他們初來乍到,誰都不能相信。 因此,對於這個人,有待繼續考察。 但他的事情,需要有人去查證,周貞能扛得住父母雙亡的折磨實屬不易,不過梓潼乃是非之地,除了自己人以外,他們現在姑且誰都不能輕信。 董休緩緩道:“還請周倉曹節哀,鄭郡丞乃大漢官吏,豈能行如此之事?本府定然會好好查證……” 聽到此處,周貞的臉冷下去一半。 旋即便要轉身離開。 老黃一個箭步沖去攔住了周貞,看他的表現,確實不像是假的。
第34章 先從1個人下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