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近一個月的監控錄像文件已經在係統裡被刪除一空,不止於此,目之所及可以算得上電腦設備的器材全都被破壞殆盡,戴著烏青麵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腳下是兩具慢慢變得冰冷的屍體。 在刪除資料的過程中,麵具人回看了肖遊的錄像,至此他對麻雀的身份以及肖遊成功躲避他追蹤的原因已經大致了解,對他而言,眼下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們去哪了? 雖然明麵上看,羅伊和那個地球人一直是在弱勢的一方,但是通過一天裡幾次快速的交手博弈,通過難以言說的感覺,他已經意識到如果繼續按照之前那樣的心態,很可能會導致難以挽回的後果。 他必須收起任何輕視對手的傲慢,然後變成過去的他,變成更加謹慎,在絕境中能放手一搏的他。 醫院裡留下的破綻痕跡應該大都已經抹除了,醫院外街道上的監控攝像還是存在,但是沒關係,沒有醫院內的影像資料,地球政府隻會認為戴著麵具的人是個殺人犯而已。 隻要我的真實身份和能力不暴露,就是安全的。 現在的問題是,要去哪裡,找到羅伊和那個地球人。 麵具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兩具屍體,若有所思。 稍頃,他探出左手,伴隨著食指和中指微微曲動,兩道不起眼的能量刃出現在兩具屍體的手腕處,在能量刃無聲無息地一閃而過後,兩具屍體的手腕處齊齊顯出一到血線,鮮血於此湧出。 雖然祭品的數量不夠,但是儀式的第一步已經完成,麵具人立即左手托著銅筶,右手握住短劍,對著自己的左手腕輕輕一劃,隨後他放任自如地閉上雙眼,丟下了短劍,而他的左臂異樣地維持著剛剛托起銅筶的姿勢,好像已經不再受他自己的支配一樣。 最開始他的傷口處隻是出現了幾粒血珠,慢慢地血珠越來越多,但卻詭異地沒有滑落,蠕動的血珠互相融合,最後像果凍般團成了一團,包裹住了持有銅筶的左手。 麵具下男人的臉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蒼白,黑暗中,他感覺自己手腕處的血液好像活了過來,並且在不斷地循著他的胳膊喚醒他身體裡其餘的血液,吸收著他體內的能量,又好像有個不知名的東西在抓撓著他的手腕,掀開他的皮,找著不知名的同類。 但他不敢睜眼,靠著腦海裡對占卜儀式的信息,他掙紮著用力一腳踢在一具屍體上。 蠕動的血液突然轉過了“頭”,好像此時地上的兩具屍體才進入了它的視野,團成一團的血液分出兩條細小的觸手,瞬間插入地上兩具屍體流著血的手腕,有了另外兩具屍體的補充,血液團飛速變大,慢慢已經能看到血團上好像長出了一張臉。 詭異的心慌感越來越強烈,麵具下男人的臉已經變成了慘白色,但他仍然緊閉著眼,咬著牙,想在被未知的恐懼逼瘋前多撐一秒。 血麵上形成了兩個凹陷,雖然還沒有長出眼睛,但是人血形成的臉已經直勾勾地對著男人,好像要沿著胳膊往他臉上移動。 恰在此時,麵具人感到手心裡的銅筶開始發燙,原本鮮紅的血液開始漸漸變得透明,直至能依稀看到銅筶的樣子,而銅筶微微亮起,血麵像是被突然禁錮住了,竟然傳出了痛苦的哀嚎,麵具男人知道時機已至,立刻開口:“告訴我羅伊和肖遊要乾什麼會去哪裡!” 呈現粉紅色和透明的鮮紅色交融的人血麵孔似還想掙紮一下,但每次有所反抗都會被銅筶上驟亮的光芒逼退,隻能痛苦地開口:“西北…郊區…通訊膜……宇求援……求援……”它的聲音斷斷續續,且聽不出男女,像是很多個人的聲音雜揉在一起。 血麵逐漸透明,最後隻能重復之前說出的幾個字,伴隨著銅筶光芒增強,血團一下子都被銅筶吸收,銅筶又恢復成往常的古舊模樣,沒有任何異常,好像剛剛的血色人麵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握著冰冷的銅筶,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見沒有什麼異常,他匆忙從口袋裡拿出三支藥劑,用牙撕開包裝狼吞虎咽地吮吸起來,吸盡最後一點恢復藥劑後,麵具下的慘白臉色堪堪有所好轉。 費力地站起身,循著隱隱的感知,麵具人咬著牙推開監控室房門,在走廊裡走著的他腳步略顯虛浮,又竭力走了幾步,他終於支撐不住身子一斜靠在墻上。 麵具人大口喘著氣,用力攥著拳頭,腦海中思緒翻湧。 沒想到,沒想到他們真的有能翻盤的後手…… 如果被地球政府發現,他尚還能夠有周旋的餘地,可一旦宇宙中對方的支援抵達,那以他這樣在宇宙中不入流的實力則斷無逃脫的可能。 誰能想到轉瞬之間,攻守之勢就能有如此大的變化。 麵具人咬牙起身,眼裡是不加遏製的猙獰暴戾。 無論如何,一定要在他們發出信號前殺了他們! …… “再去那裡試試,對那邊,就是那三棵樹中間你再挖挖看。” 肖遊一手提著工兵鏟,一手提著雙肩包小跑到前方,在羅伊的指示下努力挖掘,在他身後,能看到從遠至近至少有5、6處地麵上被挖了大大小小的淺坑。 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程羅伊的狀況有了明顯的好轉,原本受傷的翅膀已經初步結痂,做些簡單的蹦跳滑行應該問題不大,但可能是因為傷勢初愈所以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 羅伊窩在衣服團裡,衣服團被肖遊放進了雙肩包,但沒有拉上包的拉鏈,好讓他能有開闊的視野。 挖了一會的肖遊直起身子活動了下發酸的腰背,一邊朝手嗬著氣一邊問到:“你確定是這裡嗎?這已經是我們換的第6個地方了,沒有你說的那種銀色圓球啊。” 羅伊聲音發苦:“我記得是在這塊的啊,但是具體在哪裡我記不太清了,我記得當時找了三顆高度差不多的樹當參照物,其中一棵樹的樹枝是向兩邊分叉的,我們要不再換個地方看看?” 肖遊望著已經亮起光芒的地平線嘆了口氣,也幸好他們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泛白,如果是提前一個小時到,羅伊大概率是不太能分清地形了。 肖遊掃視著周圍,“我們前麵挖的幾個地方都有樹枝兩邊分叉的樹,你要是能記得一些更加獨特的記號特征就好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啊!”羅伊憤憤不平道,“你想想你好好地逛著集市,吃著小吃哼著歌正在和攤主開心地聊天呢,突然就出來一個劫匪把你給劫了,還九死一生地被帶到一顆莫名其妙的星球上,我能臨危不亂藏個通訊膜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吧也是,我再試試看左邊那幾塊,等試完我們再換地方。” 肖遊一邊觀察著泥土一邊用工兵鏟挖著,在挖土的間隙和羅伊聊天。 “對了羅伊你幾歲了啊,你父親這麼厲害你怎麼還會被路過的劫匪輕易給抓了?” “按照地球這邊的算法我大概是12、3歲吧,我爸是個很厲害的冒險家,每次外出冒險的時間都比較長,所以肯定不會一直陪著我。這次是因為學校裡放假,我被朋友一慫恿就偷偷去了星球集市,他明明說過集市很安全的來過好幾次了,誰想到我第一次來就出岔子了……” 你這同學真不是一般的不靠譜啊……肖遊心裡暗想,羅伊繼續說著: “雖然我爸在外麵冒險,但給我和我媽留下了緊急通訊的光碼,說遇到危險或者有急事的話可以聯係,不過我以前從來沒有用過,因為我住的那顆星球挺安全的治安很好也沒什麼犯罪情況。” 聽起來就是你個熊孩子坑爹啊……肖遊腹誹,無語地看向羅伊問道,“那你被脅迫的時候怎麼不用那個光碼呼救?” “我想用來著但是沒來得及,那個邪修偷襲我得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通訊膜給撕了,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我的備用通訊膜也一直沒找到機會用,就隻能藏在這裡等機會了。”羅伊嘟囔著。 “嚓。”肖遊淺淺地挖下一鏟子將泥土撒到一邊,還想問些什麼,視野裡卻突然閃過一點銀光。 肖遊望向腳下,泥土裡有一個小點隱約露出金屬的光澤,剛剛正是這一小點反射了初升太陽的光芒。 肖遊不再分心,小心蹲下把小點周圍的泥土撥開,拿起一顆玻璃彈珠大小的銀色小球,這顆小球表麵刻有層層繁復細膩的花紋,肖遊正欲拿給羅伊看,就聽到羅伊發出一聲激動的尖叫直撲過來。 “就是它!!!” 羅伊飛到肖遊的肩膀上,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了傷口,嘶了兩聲,但這顯然無法阻礙他的振奮,“快戴上快戴上!”羅伊急不可耐地說道。 “真的?!可是這個東西該怎麼戴啊?”肖遊也感到精神一振,來回觀察著金屬小球,可是完全看不出來該怎麼使用。 “把它塞到你的耳朵裡就行了!”羅伊聲音亢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肖遊聞言想要抹去銀球上的泥土,但他仔細一看發現小球上居然沒有落下半點灰塵,肖遊將銀色小球輕輕地嵌入左耳,正準備問羅伊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將銀色小球成功嵌入的剎那,小球先是變得好像要融化一樣,隨即突然爆開如同水銀般飛速延展,頃刻間就覆蓋住了肖遊的整張臉,還沒等肖遊做出什麼反應,覆蓋在肖遊臉上的薄膜馬上變得透明,好像完全不存在似的,而肖遊的左耳上隱約浮現起和銀球表麵一樣的銀色花紋。 站在原地的肖遊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倒不是吃驚於這顆銀色小球的變化,他吃驚的是眼前的場景。 現在隨便一個人看到肖遊可能都不會覺得他有什麼異常,但是在肖遊的眼裡,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望向草地,隨處可見的無數雜草在一瞬間被勾勒出了具有共性的樣本模型,漂浮在空中,葉片的長度寬度厚度全都體現在旁邊。 他望向遠方的樹木,一瞬間他好像穿過了幾百米遠的距離,正麵對麵看著幾百米外那棵樹的葉片和樹皮。 他抬頭仰望天空,白雲仿佛變成了畫板,一個又一個他本來無法看到的恒星和星係被印在了雲朵上,隨著他眼睛的注視,相應的星係浮現出他們對應的信息。 同時無數選項以3維的形式呈現出來,經歷了一陣形態變換後最終固定成一種符合他心意喜好的展現方式,當一切都穩定下來後,他的眼前和耳邊同時出現了一句話,是一句中文。 “你好,歡迎來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