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趙煙霞回想了一下當天的情形,不由得臉上一紅,斜眼瞧了瞧李小白,見他曬得溜黑的臉上黏著點白麵糊糊,忍不住又有些好笑道:“你是……是呆驢笑人耳朵長!” 那天幾個人鬥亂間,趙煙霞不妨給一把推在了李小白懷裡,李小白沒想自己扔出一塊小石頭,換來了一個大美人,一愣之下,好賴是把人接穩了。 隻不過他也是為了能站穩,別叫來人的沖勁給撞倒,自然而然地、情急中忙仰身彎腰一手撐著地,另一手順勢便摟住了對方的纖腰。 這般正僵持著,又聽得趙武六的一聲喊,趙煙霞一時也很難不把李小白當成是和那怪笑的家夥一路的,慌忙間一個肘擊,直把李小白往地上抵。 李小白也是不料自己好心成了驢肝肺,胸口上硬是挨了一肘子,撲聲便倒在了沙地上。 隻是他手上還摟著對方,愣也不撒手,這下一倒自然兩人一起倒。 他當時也沒曾多想,這一下好意救人反中了對方一招,痛不痛另說,哪能這麼白挨了? 一時間隻不由得是怒從心起,剛倒下地,隨即一個翻身,一臂肘抵著對方的細脖,把人給控壓在了身下,順手還抄起一把沙子要往人臉上糊。 這幾下類似於擒拿擊技的手法,本是他當年與小黑一起摸爬滾打時練就而成的,原也說不上是什麼厲害招式,這時間急忙中下意識地使了出來,倒也是頗有其效。 然而便當其時,那瘦高個暢飲了一口熱開水,怪聲怪氣地說什麼他好‘高興’,看樣子之前自是渴得不行,這才火急火燎地往茶鋪裡奔,倒不像是沖著誰來的,他這一聲倒把在場各人都聽得一愣。 隻不知以他這身手,這一身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一句話自言自語似地說罷,瘦高個也不理會周遭其他人,一轉身又自顧怪笑著飛奔走了,還把茶鋪老板的茶壺也順了去。 “那是什麼意思?” 李小白也回想了一下那時的情況,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碗裡的驢湯麵,隻隨口道:“這驢耳朵不是比人的更長麼?” 當時給那怪笑之人這一下打岔,李小白手上一把沙還沒來得及撒下,怎料身下給壓著的大姑娘也是眼明手快,率先抓了一把沙子往他臉上招呼了來。 他倒不是瞧著人閨女貌美如花,生出什麼邪念,這才手下容情,隻是一時大意分了神,因此出手稍慢了半拍,還叫對手趁機一下掙脫了去。 不過他好在也及時反應了過來,電閃間忙一側身、閉了雙眼,避過了對方的一手沙擊,倒沒讓她一招得逞。 “那倒是……” 趙煙霞禁不住笑出了聲:“你這耳朵要是豎起來,也可以跟驢相比了。” “霞兒瞎說什麼呢。” 趙武六瞪了女兒一眼,跟李文策對視一笑,又看了看李小白,道:“小侄兒,你霞姐姐這是在誇你長得精神,哪是什麼驢都能比的?” “趙伯伯,霞兒姐,你們過獎了。” 李小白聽著倒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又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大牛的兩隻耳朵是橫著長的,那才叫霸氣威風!霞姐姐,你這耳朵要是再長再大點,也能跟大牛比一比了。” 趙煙霞啐他一口:“你才是牛……” “呆小子,凈胡說什麼!” 李文策也瞪了瞪渾兒小子,順口又道:“趕緊吃你的,吃完去把《大學》給我背一遍!” “大‘牛’之道,在明明德……” 李小白張嘴就來,晃頭晃腦念了幾句,自己都不知道念的什麼,心裡頭念著的都是大牛,也不知道大牛他這會兒是不是長了大翅膀,在天上到處亂飛亂逛? 此前那瘦高個子一走,趙武六眼見女兒也已脫了身,這才把刀從差點給摔暈在地的李文策身前移開,卻一把掐了他脖子,將人整個提了起來,怒聲喝問起先前的事由。 李文策腦袋暈暈乎乎,適才還不小心啃了一嘴沙,又給人拿了刀直指心口,大氣也沒敢出。 這其中情況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一時間哪裡說得清楚?吐出嘴裡的沙來,支支吾吾了幾句也說不明白。 所幸是那茶鋪老板、一個姓葛的小老漢,替他說了一嘴,這才好賴是消去了誤會。 不過誰也沒想到的是,幾個人正說話間,便在之前那瘦高個走來的沙丘上,突然一下翻翻滾滾、卻又滾下了一人來。 這人一身血淋淋沾滿了沙,遍體是傷,這一下從丘頂滾下,更多裹上了一層黃沙,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上也盡是沙塵,沒了個人樣,一眼見著倒像是剛從沙堆墳丘裡蹦出來的一具血屍,模樣甚是駭人。 他這一滾下來,還掙紮著爬起,嘴裡哼哼叫了一句什麼,便倒下再不動了,看著卻更像是跟那高個子一夥的,要不就是一對仇敵冤家。 趙武六畢竟藝高膽大,這時既已知李父李子非為歹人,愛女也已脫險、並無大礙,眼見那‘血人’傷重倒地,自顧不上其他,忙奔了過去一探他鼻息,卻是已經沒了氣。 其他各人除了茶鋪那葛老板,隨後也都圍了上前來。李文策和李小白看著那人身形打扮,倒似乎跟害了大牛的仇人吳良有幾分眼熟? 李文策才剛一低頭俯身想瞧個究竟,不妨那人突然一下張開了血口,伸手死死抓了他腳,閉著眼叫了聲:“救我……”兩個字說出,登即又昏死了去。 這人倒是給救了回來,好歹還剩了口氣,此時正便躺在隔壁屋裡。 當天晚上趙武六等幾個人一起,把他從沙堆裡抬了回來之後,都隻道他熬不過當晚,誰想第二天還在喘著氣,看來還能活。 隻是躺了這幾天,也沒見他再有什麼動靜,到現在仍始終昏迷未醒。 “渾小子,什麼‘大牛’之道?” 李小白正自出神遨遊天外,李文策不用想也知道呆兒又在犯渾瞎想,一踢他腳把他從天上踹了下來道:“從來不會好好背,我看你是又欠收拾了!” “兄弟莫要著急……” 趙武六也不知李小白嘴裡念的什麼,有沒有念對了,隻笑著道:“小白這孩子記性倒好,能言會背,識文斷字的,都不知強過多少人了。 我是大字不識幾個,我這小女兒跟著我,也是好不到哪去,凈想著舞刀弄槍的事去了。小白侄兒,你這也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了。 依我看,這以後你可得多上點心,你霞姐姐念書識字的事,可就要勞煩你了。” 那晚把人救了回來後,趙武六與李文策言談幾句,一問才知卻是落難千裡萬裡的異鄉人,聽他談吐斯文,大為自己之前的莽撞懊悔。 兩人相談也甚合,當晚趙武六便拉著李文策拜了把子,成了義兄弟。 這幾日下來,各自相處倒也融洽,趙武六對義弟和小侄兒的脾性,多少也已有所了解,隻並不知父子倆此行除了被仇敵追殺、因此流亡異地外,另有其他用意。 “就他也叫文武雙全?!” 趙煙霞聽著老爹總誇別人家的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裡自是老大不樂意,兩眼瞪著桌對麵的李小白,說著順勢也在桌下踢了他一腳,“連我都打不過,還好意思說呢?” 李小白神遊了一會兒,轉念想到之前救回來那人,極有可能是當年殘害了大牛的兇手,也就是他和他老爹不遠千裡追了一路的吳良,剛想著說些什麼,沒想便給幾個人輪番說了一遍,當下也隻不以為意,兩腿縮提在了桌下半空,笑了笑道: “誰說打不過?我那是讓著你呢!不瞞你們說,其實我早已經退出武林,不問江湖之事。不過要說這誨人不倦的事,那倒也問題不大的!” “德行!” 李文策說著伸腳又想給呆兒來一腳,不想這回卻踢了個空,口中隻仍自顧道:“你別‘毀’了人就不錯了,哪那麼多大話說?” 轉眼看了看趙武六,又道:“大哥一身本領,武藝高強,叫人佩服。小兒這點胡鬧的本事,哪算得了什麼? 大哥今後稍微指點他幾招,讓他有個護身保命的本領,也就不錯了。當然,這以後也得多照顧著點他霞姐姐,保護她周全,別讓人欺負了。” 趙武六正要出聲,李小白笑著接口道:“煙霞姐姐,以後我保護你!” “誰要你保護!”趙煙霞一伸腿待要踢,卻也踢了個空。 趙武六和李文策搖頭相視一笑,也不多說,各舉酒碗乾了一口。 正說談言笑間,忽聽隔壁廂房傳來幾聲乾咳,躺在屋裡那人低吟哼聲叫了叫,看來自是醒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