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劃過穹宇,最後它便象一顆大炸彈一樣投入了西方,而那天際的晚霞便如炸彈爆炸後濺起來的火光。
天色黑下來了。
有一群東北軍士兵從關口外撤了回去,那是劉成義李樂那些人。
他們趕到一連時天色就已經漸黑了,而當他們出了山口所能看到的也隻是大大小小的山。
他們不僅無法找到商震他們就是想觀察地形也來不及了,那麼不回去能有什麼辦法呢?
劉成義已經不再想商震那十來個凈給他添亂的士兵了,作為旅長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
而商震他們則已經在那山上容身了。
他們也壓根不知道自己這些人假冒警衛連的事情已經被揭破了,他們還在想著明天用什麼樣的辦法弄到武器呢。
月亮慢慢升起,雖然那月亮還不是滿圓,可是就在它升上高天之後,那地上便多了一些朦朦朧朧的影像。
那些影像有山巒有長城有樹林,這都大的,小的也有,便如石頭,便如土包,便如新墳。
與此同時,古北口的將軍樓也同樣屹立在黑暗之中,古北口距離劉成義旅所守的那個山口也隻有幾裡之遙罷了。
星光之下這座將軍樓便如同一頭守護著華北的巨獸一般顯得蒼涼而又悲壯。
這原本是一座兩層的建築,隻是現在卻也隻剩下一層了,上麵的長城已經在這幾天的血戰中被日軍的飛機大炮摧毀的差不多了。
於是是那兩層的建築上麵那層不見了,便露出了下麵作為支撐的拱型樓頂。
如果說這個拱型樓頂變成了這個星空上的巨獸的天靈蓋的話,偏偏它又受傷了,因為就在這天靈蓋的中間已經多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那是白天被侵略者的飛機炸的。
如果這將軍樓真的是一尊守護獸的話,那它還能行嗎?四圈那些箭窗成了它受傷的眼,拱座上的那個大洞又仿佛在他的天靈蓋上給予了致命一擊。
可是它依然不倒,或許這就是它作為一尊守護獸最後的尊嚴吧。
縱使有一天它已經麵目全非,可他依然是守護之獸,卻總是比北京圓明園的殘垣斷壁強。
圓明園的裁員斷臂意味著奢侈軟弱將被毀滅,而它雖無鋼筋之骨,卻也意味著抗爭。
中午的時候,中國軍隊第17軍25師正是在這裡扛住了日軍最後一波攻擊,然後經過這幾天血戰之後,敵我皆疲,竟然休戰了,而這也是東北軍那個“潰兵旅”到達這裡並沒有聽到爆炸聲的原因。
而就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在這將軍樓外,黑暗之中忽然有低低的啜泣聲起。
“娃,又疼了?”有老兵關愛的聲音起。
於是那啜泣聲暫停接著的便是一聲低聲的“嗯”。
“那下午往後麵送傷員的時候你咋不跟著回去?”那老兵便埋怨道。
“我想著給我哥報仇了的,我覺得自己是輕傷還能忍住,沒想到現在這麼疼。”那個年輕的士兵低聲作答。
“嗐。”那老兵低聲嘆了口氣,“到底是個娃兒不懂啊。那日本鬼子多著哩,想報仇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啊!”
而那個受了傷的年輕士兵並沒有再回答,或許他在為自己下午的選擇後悔了吧,或許當天亮之後有殘酷的戰鬥再次來臨時,血性會讓他忘記了傷口的痛他依舊會想著殺敵。
不一會兒,那個年輕士兵的啜泣聲又起,這回當然還是因為疼,卻也是因為他想自己的娘了。
“娃啊,忍著點吧,你這樣出動靜既打擾別人睡覺又影響士氣,另外師長可是在樓裡呢。”那樓兵也隻能再次勸到。
那個年輕士兵“哦”了一聲,這回他無論如何不敢再出聲了。
而此時月亮已經升得更高了一些,月亮升得更高了一些,大地之上自然又亮了些許。
而這時在那將軍樓裡便傳來了悉瑣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