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見曉,一間房子裡傳來了起床穿衣的悉瑣之聲還有石鐮打火的聲音。
悉瑣之聲依舊,這時便有不到銅錢大的紅光在還很昏暗的屋子裡閃動了一下,然後便有嗆人的煙草的味道。
“老頭子,你不去麥地看看,大早晨就吧嗒煙!”有老婆子埋怨的聲音。
原來,那剛剛一閃即滅的紅光卻是他家老頭子在抽煙袋。
“昨天黑前不是看了嘛,咱家那點地也被禍害的差不多了。”那老頭便道。
“那今年咱們吃啥?”那老婦人為以後的日子犯愁了。
“嚼腮幫子!”那老頭氣道。
老太太怕自家的老頭子,一聽老頭語氣不對不敢吭聲了。
他們家就在臺兒莊的郊外,往年這個時候麥子已經長的老高了,可今年非但是個災年那往年都能風吹麥浪的麥子長的不高且不說,偏偏中日雙方在臺兒莊就是一場大戰。
大戰臺兒莊那可不光光是指在臺兒莊裡麵打,那臺兒莊外麵自然也是戰成了一團。
先是守臺兒莊的中國軍隊被圍住眼看就支撐不住了,中方自然要增援軍,圍繞著中方入城路徑那又是一翻激戰。
後來臺兒莊內的日軍又被中方圍住,日軍自然也要派出救援,而中方便又派出軍隊截擊阻援,那也是打了一個昏天黑地。
什麼是戰場?抗日健兒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敵我方能打仗的地方自然就都是戰場,想那三國演義裡曹孟德行軍的時候那戰馬還能踩到麥田裡去呢,更何況中日雙方如此的激戰,敵我交戰區域,那麥田就也被糟塌的不成樣了。
很幸運,這個老頭家所在的村子在戰火中幸存了下來。
很不幸,這個老頭家的麥田被戰火毀的差不多了。
“你不去做飯吃還在這乾嘛?”那倔老頭眼見老婆子在那期期艾艾的不動彈又來氣了。
那老婆子如何敢惹自家老頭,便出去抱柴火,而那老頭卻是依舊光著膀子披著衣服抽著煙袋在那生悶氣。
生氣的人有生氣人的邏輯。
就剛剛那老婆子還問他今年收成不行咋辦?能咋辦?他也沒招!
就自家那塊麥田被禍害成那個樣子,就別說有沒有收成了,隻怕連今年燒火做飯的麥荄都沒有了!
那老頭子正生悶氣呢,忽然隱隱就聽到自家老婆子傳來了“啊”的一聲尖叫。
那聲音一聽就不是好叫喚,他連忙從炕上跳了下來,也顧不上穿衣服了依舊披著衣服,趿拉著鞋就往門外跑,嘴裡還問著:“咋啦?咋啦?”
天色已經放亮了,他家的柴火垛就在房山處,待到他跑到那裡時就見自家老婆子正從地上往起爬呢,而老婆子的身前那就是他家的柴火垛了。
可一看那柴火垛處他心裡就“格登”了一下!
晨光熹微之中,他就看自家老婆子前麵有一個人正收起了手中的槍。
那槍他是認識的,那是種短槍,他聽當兵的管那槍都叫“盒子炮”。
而就在那個剛收起盒子炮的人的身後他家的柴火垛卻已經被扒得不象樣子了,那麥荄是東一塊西一塊,看上去就跟被好多頭老母豬給拱過了一般!
隻是動那麥荄垛的不可能是老母豬,他們村子不大卻是一頭老母豬都沒有的,卻是正有士兵從那左一堆又一塊的麥荄堆裡爬起來,那竟然都是帶槍的!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這個村子竟然進當兵的了,而這些當兵的卻偏偏又選中了他家的麥荄垛睡覺!
在時下的老百姓眼裡,兵和匪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匪,欺男霸女,打家劫舍,比如李炭頭那夥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