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逼我站起來蹬是吧。“ 齊紀掃了一眼即將超時的外賣訂單,又抬頭望了望天空中密不透風的雨幕。 今天對他來說真是糟透了,出門下樓梯時,一不小心摔傷了膝蓋; 而這會不知是否跟淋雨有關,陪他走過春秋的電動小牛馬也偃旗息鼓。 【剩下兩分鐘,還有一個路口,不足一公裡。】 顧不得腿上傳來的陣陣絞痛,齊紀咬緊牙關向著目的地沖刺。 可近在咫尺的黃燈閃了又閃,最終變為了紅色。 看著那要命的90秒倒計時,齊紀縮起脖子奮力往前蹬。 “嗡——嗡——” 似是列車的轟鳴,震得齊紀耳膜連同心臟都有些顫抖。 匆匆側身一瞥,一輛紅色的大運輸車不停眨著明晃晃的白色眼睛,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當親密接觸的那一霎,齊紀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後座餐箱中的胡辣湯、油條混雜著雨水漫天飄散; 空氣中也彌漫起厚重的牛肉餡香味,是自己愛吃的牛肉湯包; 口中甚至感覺到了隱約的鐵銹味···· 【不是說死前會有走馬燈嗎?】 【沒有走馬燈的話,讓我把這一餐箱的外賣吃了也行啊。】 【到頭來,還要做個餓死鬼。】 【······】 【······】 漸漸模糊的意識在達到某個臨界點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長時間的耳鳴。 比那「嗡嗡」的大運輸車喇叭還要讓人難受。 這天旋地轉的感覺不禁讓齊紀蹲下了身子。 可下一秒,後背傳來的推搡接踵而至。 “老師,他好像不舒服。” ·····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是運動員進行曲的旋律】 ····· “齊紀,齊紀····”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齊紀猛的睜開眼睛,一位帶著眼鏡,穿著黃色格子短袖的中年人有些急切的搖晃著自己。 看著中年人似曾相識的麵孔,齊紀隱約記起這人好像是自己上復讀班時的班主任,至於叫什麼名字,真有些想不起來。 “沒事吧?”中年人推了推眼鏡,看到齊紀煞白的嘴唇,補充道,“應該是低血糖了。” 隨即站起身,對著齊紀身後的同學吩咐道:“董文柯,你先帶齊紀去食堂吃點東西。” 【董文柯?】 聽到這個名字,齊紀又是一愣,那不是自己在復讀班的同桌嗎? 遂回頭看去,果然看到了留著劉海的董文柯,正笑嗬嗬的點頭答應著。 “那個,問一下啊。” 跟隨董文柯離開隊列的齊紀,第一時間問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啊。” 他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是穿越了,穿越到了···2007年或者2008年在讀高四的自己身上。 那時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未來的自己居然還會讀高五、高六。 “8月16號啊,怎麼,昨天剛開學,今天就不記得日子了。” 記憶中的董文柯,黑黑瘦瘦,笑起來一臉猥瑣,跟眼前的這位一模一樣。 “啊,啊。過糊塗了。” 齊紀一邊撓著頭,一邊在心中感嘆著造化弄人。 說起來,自己完敗人生的開端,大概就是從這時候揚帆起航的。 復讀三年,記錄了如何將一個陽光開朗大男孩摧殘成了陰暗爬行的社會老鼠人。 同樣不遂人願的是,自己經歷這漫長的高中六年,最終也隻是上了本市一所降分錄取的二本。 “嘿··嘿嘿···” 回憶至此,齊紀的嘴角比AK還難壓,略顯詭異的笑聲,不停從喉嚨中崩出。 “你怎麼了。”正在打飯窗口排隊的董文柯,聽到齊紀的怪笑,好奇的轉過頭。 “沒啥,就是想起這破食堂的早餐狗都不吃。” 齊紀說的沒錯,畢竟自己在這食堂捏著鼻子吃了三年,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菜品的種類少的可憐隻是次要的,關鍵是難吃。 早餐隻有素包子和小米粥; 午餐是白菜燉豆腐和菠菜丸子湯輪換,偶爾會加個孜然雞心; 晚餐是硬的硌牙的炸麵魚和中午的剩菜。 更要命的是,幾乎所有的麵食都發酸,就是那種和麵時,發酵過頭導致的酸味。 為了驗證自己的味覺沒有錯,齊紀曾將沒吃完的剩饅頭喂給保安處收養的流浪狗。 狗子們全都是是搖晃著尾巴跑過來,提溜著尾巴蔫頭耷腦的跑回去。 “你··確定?”董文柯掃了一眼打飯窗口,確認似的問道,“你昨天吃過了?” “你嘗嘗嘛。”齊紀敷衍的回答著,沒記錯的話,當年那股訂外賣的風就是從董文柯這裡刮起來的。 看著頭鐵的董文柯站到打飯窗口左顧右盼,齊紀隨便找了張餐桌倚靠了一下。 對,食堂裡沒有餐椅,算是金榜中學的一大特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復讀磨煉意誌,夢想指引前進,無懼風雨,成就輝煌!” 聽著外麵轟隆隆的步伐,以及響亮的口號; 環顧著食堂內空空如也的大廳,以及在後廚忙忙碌碌的白大褂師傅。 齊紀隻覺得原本喉嚨裡的那股鐵銹味被越來越濃烈的胃酸所取代。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齊紀跑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泔水桶狂吐不止。 夢魘般的起床號和讓人窒息的晚自習,以及人潮洶湧的麻木麵孔,讓他時常在後來的夢中驚醒。 【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個詞齊紀原本隻是在電影中看到過,但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沒事吧。” 端著飯盒的董文柯略顯擔憂的跑了過來。 “沒,就是聞到這味有點犯惡心。”齊紀邊吐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想要驅趕掉腦內閃動的幻影。 “vocal,後勁這麼大的麼。”董文柯下意識的看了眼飯盒內的四個包子,慶幸自己買的不算多。 “我想喝點水。”剛剛強烈的應激反應,讓齊紀的整個身子止不住的打顫,如風中殘燭。 而且這股戰栗似乎越來越強烈···· “你手機好像震了。”扶著齊紀的董文柯仔細聽了聽確認道。 “嗯。”齊紀答應了一下,遂朝著褲兜中掏了掏,摸到了那個熟悉的觸感。 那是一臺印著圖樣的山寨機,陪伴了他復讀的三年。 而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讓他微微一動···· 是他的發小——劉月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