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劉半仙,黃小六顯然很感興趣。 它喜歡那個樂子人,至少不昧良心賺錢這一點就足夠優秀。 至於捆竅的那個仙家,黃小六就沒什麼好脾氣了。 “屁的仙家,十花頂子那邊有點道行的大貍子罷了,本來它還想還手,後被我一瞪眼嚇的拉拉尿,估計十天半個月也不敢再出來嘚瑟。” 貍仙,在眾多得道靈物之中心境最是邪魅。 不止饞嘴,還喜怒無常,最喜淫穢,倘若弟子心性不穩,肯定是三天兩頭逛窯子,沒有任何例外。 而且它們如果看中了哪個弟子開始磨,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無論是事業還是生活,感情還是健康,都急轉直下。 哪怕立了堂口,也必須要有個靠譜的掌堂大教主坐鎮,否則貍仙還會折騰。 許多弟子沒開香堂,甚至開香堂之後沒多久便瘋瘋癲癲的,至少一半都是帶著貍仙。 有失必有得,貍仙認真辦起事來,效率極快極高。 所以就看弟子心性好不好,和掌堂的大教主能不能壓得住貍仙。 “亥時二更,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隨便吆喝一句後,趙三元嘆了口氣,“本以為山下都是高人,最起碼也得跟師父一個水平,可遇到的不是騙子就是半吊子。” 黃小六擺弄著趙三元的頭發,可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虱子,最後泄氣道:“老頭雖不正經,但本事了不得,要是全天下的異人都像他那樣,世間還哪有邪祟敢放肆?他教了你那麼多,肯定有擺平這幾百個洋鬼的辦法。” “又不給我加工錢,憑什麼吃力不討好?”趙三元表示沒有興趣。 沒有普度眾生的宏遠。 更沒有救苦救難的心腸。 趙三元隻想安安穩穩的做個尋常人,清閑度日。 尋常的工作賺錢,尋常的娶妻生子,尋常的衰老死去。 真正走上異人這條路,絕無反悔可言。 現在的滿堂仙可以算作保家仙,可一旦開了坐堂辦事的口子,就再無可能關閉。 或許得到了敬仰與錢財,卻永遠劫難伴身。 那夜出手幫忙,完全是看在以前三隊光頭送的半盒香煙卷。 黃小六拍了拍趙三元的腦門。 “你小子啊,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丙午年丙申月丙午日未時,八字七陽一陰,命宮一仙三修羅,知不知你與生俱來帶的仙家緣分有多重?” “知不知道天生陰陽眼有多稀有?這般年紀就能跟小爺我麵對麵的嘮嗑,有多少頂香弟子求都求不來,你肯定還是在意當初老頭喝醉酒時給你推的命數。” 誠然,許多頂香弟子也並不能真正看到自己的仙家,大多數是拖仙夢或是捆竅上身。 甭說是看到化形,連本體恐怕也難以瞧見。 趙三元的表情略顯無奈,“我又不是傻子,老頭說我一旦開了口子踏進去,辛未年必有一劫,此劫我十死無生逃脫不掉,距離下一個辛未年隻有幾年光陰,難道你認為我能活到下下個辛未年?妥妥的活僵了。” 活九十來歲簡直是奢望中的奢望。 即便身體能抗住,也架不住這操蛋的世道。 說不定哪天就被拉到軍隊裡當了壯丁,或者碰到災年被餓死凍死。 但無論怎樣,趙三元都在極力避免讓自己英年早逝。 若說願望,他隻想找到失蹤的恩師和兒時的朋友。 畢竟世界上隻有這兩位親人了。 可惜都不知所蹤。 “世人都曉成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 “金銀忘了就忘了,壽元越長越是好。” 沒搭理黃小六的感慨,趙三元推開旁邊的院子,屋裡有著微弱的火光,還隱隱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老旮遝你能不能別敲床板子?咣咣的讓老子心煩。” “嗚嗚嗚——” 光頭和老旮遝這對難兄難弟看著有些淒慘可憐。 一個渾身被紮了好幾個窟窿眼,一個半張臉都毀了。 駐地大夫老郭靠在墻根底下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了一地。 都是熟人,趙三元沒必要客套,也不會客套。 從懷中掏出幾個南果梨放在床邊。 光頭喜上眉梢,“趙老弟你咋來了?看我這德行,沒法起來給你道聲謝,老旮遝就不用說了,他那張破嘴連一個字也說不出。” 趙三元拍了拍光頭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動崩裂了傷口。 “知道你們倆疼的睡不著,就帶點梨過來瞅瞅,但歸根結底還是你倆自己作的,閑著沒事推什麼石龕?” 因果因果。 倘若不是因為石龕被推,估計沒有這麼多煩心事。 然而,趙三元很快意識到本就棘手的局麵,更加的撲所迷離。 光頭聞言後滿臉疑惑。 “石龕?我沒見過什麼石龕啊!” 隔壁床的老旮遝也連連搖頭。 趙三元挑了挑眉毛。 不對吧? 駐地裡許多人都知道邪乎事的起因,就是因為這倆手欠的貨把石龕推倒了,怎麼當事人卻否認這一點? 撒謊? 事情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好像沒有任何撒謊的理由。 趙三元稍作沉吟後再次確認。 “你們真沒碰過什麼石龕?” “發毒誓沒有!”光頭表情凝重,“我雖不知道究竟咋回事,可我信你趙老弟,更不會忽悠你,自從進工程隊以來,我就沒做過討人嫌的事,老旮遝比我還老實,他更不能了。” 無法說話的老旮遝連連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不通自己都傷成這樣了,咋還有臟水往身上潑。 他倆並不知道,這次對話讓趙三元已是背脊發涼。 可是有不少人親眼看到了這倆人用大鐵鍬把石龕給推了。 趙三元將目光看向跟隨在旁的黃小六身上,後者漆黑黝亮的小眼睛裡也有些疑惑。 “別看我,城隍陰陽遊神說的是有人把石龕推了,但究竟是誰推的並不清楚。” 事態的發展愈見詭異。 趙三元無法判定到底是誰在說謊。 相對來說,他更相信親眼所見的事,親耳朵聽的話。 “好好歇著吧。” 為光頭和老旮遝蓋好被子後,滿心沉重的趙三元離開了小院。 如果倆人撒謊就罷了。 若沒撒謊又當如何? 那些工人眼中看到的光頭和老旮遝究竟是誰? 能欺騙所有人的雙眼和認知,已經不能用所謂的易容術來形容。 背後潛藏的驚悚讓人想想就心中發毛。 黃小六正經了些許,“小子,這事現在邪乎了,恐怕不單單是幾百個陰魂作祟,怎麼看怎麼像是個局,要不——” 話音戛然而止。 當趙三元推開院門的時候,外麵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一眼望不到邊,最近的幾乎到了臉貼臉的地步。 他們肩挨著肩,耷拉著腦袋不言不語。 感受到院門開啟的聲音後,所有人劇烈搖晃著腦袋,充斥著骨節摩擦的聲音。 臉上五官幾乎扭曲到了一起,詭異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