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秀才感動的稀裡嘩啦,“啥叫活菩薩啊?這才叫活菩薩,立長生牌位都不為過。”
  老劉和老康也大鬆一口氣,實在是這條路的災民難民太多了,心情一直很沉重很壓抑,能在節骨眼上碰到設粥場的大善人,確實是久旱逢甘霖。
  唯有莫聞山表情不變,盤腿嘬著老煙槍。
  活菩薩?
  大善人?
  嗬。
  幾個臭小子懂什麼?
  是菩薩是惡魔,等到了地方才知道。
  五裡的路並沒有多遠,晌午吃了二斤豆餅的毛驢很快到達。
  在個小山坡下,極其簡陋的粥場上是大片炊煙,隔著老遠都能聞到米香,粥場外圍是人山人海,飽嘗饑餓的人們發瘋似的往前沖,哪怕是爬也要爬過去喝一碗粥。
  幾千年來炎黃人講究要死也要當個飽死鬼,否則死不瞑目。
  望著裡三層外三層的難民,趙三元欲哭無淚,“得,本來想占占便宜的,現在看還是拉倒吧,咱們別跟難民搶食了,少了咱們四個排隊,或許能多救活四個。”
  哥幾個都點了點頭,認為沒毛病。
  雖然老劉是個特別愛占小便宜的主,可在大是大非麵前從不含糊。
  “老康,咱們手裡還有多少錢?”
  “現大洋有五六百,還有兩萬來塊的奉票銅元劵,哦對,金條也有幾根。”
  趙三元微微沉吟著。
  心想這趟入關還不知要到多少地方,如果以後要再往南走脫離奉軍地盤,那奉票就沒啥用了,因為老張家和炎黃銀行、交通銀行的關係都不太好,所以奉票並未全國流通,銀元、黃金、糧食才是硬通貨。
  但在奉軍地盤上,奉票還是比較堅挺的,不像其他軍閥那樣在鈔票上動輒印上五六個零,導致經濟快速崩盤,上廁所都懶得用鈔票擦皮燕子,而奉票最大麵額隻有一百,沒有鼠目寸光的往上邊死勁加零,一直在竭盡所能壓製通貨膨脹。
  “把奉票都帶上,咱倆去粥場看看能不能買點糧食。”趙三元將馬牌擼子插進後腰。
  安全第一,聽說粥場的難民因為爭搶很容易發生騷亂,也有馬匪聞訊下山打劫的,所以帶上家夥總沒錯。
  老康踹好鈔票跟著趙三元前往粥場。
  可走了一會卻發現了怪異的地方,因為喝粥的人不光有衣不遮體的,還有許多穿綢緞子的。
  趙三元略感疑惑,小聲問道:“富人也來粥場吃白食?沒道理啊,帶著金銀細軟去城鎮裡吃香喝辣的不好麼?”
  走過南闖過北差點跟僵屍親過嘴的老康更加見多識廣,回答道:“老弟伱細想啊,一個地方無論是遭了天災還是兵災,大戶跟窮人一樣是活不下去的,家裡護院難道還能比軍隊能打?退一步講即使是打過來的軍隊軍紀嚴明,大戶依然不敢開火做飯,否則幾百上千餓急眼的老百姓能把家給沖爛啥也留不住,所以大戶們都提前變賣糧食,然後帶著地契和金銀細軟舉家逃難,等風頭過了再回去。”
  “道理我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的意思是既然兜裡有錢,何必遭這個罪?去城鎮裡不舒服?”
  “哎呀老弟你沒轉過來這個彎兒,大戶怎麼了?之所以是大戶是因為太平歲月裡在當地的威望和勢力,這都背井離鄉了哪還算是大戶?充其量就是個大肥羊,財不露白的道理你難道不清楚?無論是官是匪在城鎮裡都有眼線,天天盯著這種肥羊進城,來一個吃一個,最後落的賣兒賣女的下場,哭都沒地方哭。”
  趙三元恍然大悟,又苦笑連連。
  擱這玩官匪一家親是吧?
  但不得不說絕對是暴力的行當,裡邊的水有多深,恐怕常人難以想象。
  窮人活不起,富人好像也活不起。
  不知怎的,趙三元突然想起那位被當眾處決的大胡子先生,秀才說他們是想創造出一個吃得飽,穿得暖,人人都活的有尊嚴的炎黃,現在再結合老康說的話,明白他們所選擇的道路有多難。
  麵對的是官匪利益共同體,隻有世道越混亂,才能渾水摸魚的剝削,徹底固化上層建築,可以永遠世世代代對中層下層底層吸血吸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