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龍、王鐸定罪當夜,由城中苦力、各部差役、軍中兵丁的組成的抄家隊伍便在朱慈烺的命令下入駐忻城伯府。 之後一夜未眠,這些人手也隻是將浮財賬簿勉強點清。 至於房產田契、文玩珠寶、珍稀器物到現在也隻能分類存於書房院中,由幾個戶部書辦逐一計算價值。 如此一來忻城伯府也就沒有必要再封著,除開劃給趙家人暫居的幾處院落之外,其餘地方便被朱慈烺充作了後勤中心,以供自各家“借”來的仆役為城北大營準備每日飯食。 之所以提到這個,卻是與白日裡那場比武有關。 徐向二人一個如願以償,一個聲名大振,可作為始作俑者的徐家老三卻被朱慈烺發配到這裡,還美其名曰“為將者,必先熟悉軍需後勤”。 要說徐家老三雖然莽撞,但對分派到自己手中的活卻從不糊弄。 這半日間他雖然覺得無聊,可還是硬挺到仆役們準備好第二日的材料才打道回府。 “三叔,聽說你去管廚房了?” 徐家老三還未踏入府門便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女音在嘲諷自己。 漫說魏國公府,便是整個應天城中也找不出幾個敢消遣徐家三公子的人。 可這話音傳來,徐老三也隻是蒙頭往裡,卻沒有半點追究的意思。 “三叔,你這是在廚裡累著了啊?” “你怎又來前院?當心我告訴你爹!” 見這聲音不依不饒,徐家老三便使出了殺手鐧。 果然,話音剛落便有一身著米色褙子的十四五歲女娃娃從門後竄出,緊接著便掛在了他的胳膊上。 “三叔~~~~,你當真不識好人心,虧我還在這裡等了你半個晚上。” 徐胤爵於大事上雖甚少主意,但於治家上卻頗為嚴厲。 隻是他們這房隻這一個女娃,所以這嚴厲大多也就落在了兩個弟弟身上。 盡管如此,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豈是白說? 更何況這女娃的歲數也是快要談婚論嫁的,若是被徐胤爵知道她不光跑到了前院,甚至還在門房裡蹲了半個晚上,哪怕國公獨女再受寵愛怕是也少不了一頓收拾。 “來看笑話就大大方方的。” 徐家老三今日極其不順,在與侄女鬥嘴時聲音都有些悶悶的。 “三叔,伱怎的了?” 那女娃意識到自家三叔似與平時有所不同就收了那副挑釁玩鬧的模樣乖乖跟在他身旁。 其實與各家子弟的聚會和那頓刀鞘都不算什麼。 反正打他也常挨,去與那些貨色商議守城之事亦是自找不痛快,徐三公子怎會因這些而露出蔫兮兮的樣子。 說到底他還是有些不能接受被向來沉穩可靠的二哥擺了一道這個事實。 “老二他........,”徐家老三心中的委屈被這一句勾了出來,可他才起了個頭卻發現傾訴對象是比自己小了幾歲的侄女,如此一來他便徹底沒了再就此事多說一個字的興致。 “二叔怎..........。” “徐紹月!” 正當女娃還要追問之時,一陣喝聲自裡麵傳來。 兩人抬頭望去就見徐胤爵正站在院廊之下。 “大哥。” “爹。” 國公爺不知是因兩個兄弟瞞著他做出這等大事,亦或自家將要成年的女兒沒個正型,總之他的臉色著實不算好看。 “爹~~~~~,你怎麼來了?” 徐公爺的臉色最終還是沒對這唯一的女兒起什麼作用。 聲音才落,徐紹月便蹦蹦跳跳地來到父親跟前,隨後就用兩隻手抓住他的胳膊搖了起來。 “我若不來,你是不是還想出府轉轉。” “爹~~~~~,看你說的,我是大家閨秀,怎能做出這等事來?” “哼!回去抄一遍《敬順》,我明天來查。” 這《敬順》是《女誡》中的的一篇,攏共也就百十來字而已,這等懲罰對徐紹月來說自然不算什麼,可她還沒來得及為安全過關而慶幸時便聽已經轉身的父親輕輕吐出一個兩個字:“你來。” 徐老三應聲跟上,徐紹月立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日徐胤爵回府後便一直沉著臉,她雖不知父親到底為何如此,但從隻言片語中也能猜出是兩位叔叔闖了大禍。 如此她才一直在門房守著,想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或者直接去外麵避避風頭。 可現在他們被父親堵了個正著,看父親一反常態並未直接收拾的樣子似乎事情還頗為嚴重,她若不想個辦法的話,三叔怕是要趴個幾天才能下床吧。 想到這裡,徐紹月也不管抄什麼《敬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等他們稍稍走遠一些便悄摸摸跟在了後麵。 一路轉轉繞繞,越走徐紹月越是奇怪。 平日裡三叔犯錯,父親都是在書房對他施以懲戒,今夜為何會直往祠堂而去? 此念一起,徐紹月的心裡越發忐忑。 若是其他時候她自然會仗著家人寵愛去為三叔回轉一二。 可現在這般情形父親顯然已惱得厲害,她這剛剛犯過錯的人又怎敢去觸黴頭? “也不知二叔去哪裡了。”她的心中不由惦記起平素最為可靠的徐仁爵。 又過了炷香功夫,兩人果然如徐紹月所料一般到了祠堂。 一路行來,徐老三已不似最初那般毫不在乎,惴惴不安之感於心中占了大半。 吱呀一聲,一年也開不了幾次的祠堂大門卻在這不年不節的日子隨著徐胤爵的推搡而洞開。 見此情形,早已業務熟練的徐老三便往地上跪去,可他還連前襟都未撩起便見徐胤爵撲通一聲跪在了祠堂門口。 隨後不等叔侄二人反應過來便一個頭磕在地上,泣聲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徐胤爵,上不能保國安民,下不能延續家業,特來請罪!” “大哥!” “爹!” 叔侄二人各喊一聲便要去扶徐胤爵,可他雖過壯年,但年輕時打熬的身子又豈是兩個娃娃能夠拉起來的。 “大哥,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爹,你抽三叔一頓,可別氣壞了身子。” 兩人一番勸解,徐胤爵卻不為所動,隻是伏在地上不斷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