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馨迷的謀劃可能要失敗了。
人心是一種詭異的東西,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道理來講得通的。
自從姐姐將陳舒雲抓去做實驗,把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在她逃脫後來抓捕,並毫不留情地攻擊,她確實從‘依賴’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
但陳馨迷可能沒有想到,對癥下藥沒有錯,卻隻是治標不治本。
失去姐姐這個依靠,內心變得愈發柔弱的陳舒雲,在趕走了姐姐後,抱著林安痛哭,竟然將這種‘依賴’轉移了。
特別是林安率領著手下們建立著這個大家最安全最後的庇護所的時候。
隻要在林安在哪裡,陳舒雲就跟到哪裡。
待到林安離開庇護所去上班,陳舒雲就可憐兮兮地縮在森林的某個角落,眼巴巴地等待著林安歸來。
顯然,陳舒雲有大病!
心靈的殘缺和錯位,讓這個女巫的狀態變得極其詭異。
某一天林安從睡夢中醒來,都可以看到陳舒雲抱著雙腿和小鬆鼠排排坐,縮在床腳處,眼淚婆娑的樣子。
深入接觸後,林安終於是有點把住了這個女巫的脈。
如果說陳馨迷的靈性氣息是‘清冷中包裹著躁動’,那麼陳舒雲的靈性氣息就是‘暴戾與不安混雜’。
都走在自我毀滅的邊緣。
一個像雞蛋,一個像沙拉。
這天夜裡,林安被醜陋腦袋的歌聲吵醒,他幾乎不會這樣的,他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依然接受了腦袋這個夜貓子半夜的吵鬧。
終究是因為心中掛念著事情,睡眠變得很淺。
林安扒拉了一下被子,扭頭一看,果然能看到陳舒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進來,縮在床腳處。
手下們製作的石頭房子已經學會製作地基和厚實光滑的石頭地麵,但卻還沒來得及整一個窗戶。
到底是已經入秋,天氣變得清涼,林安雖然不喜歡陳舒雲半夜跑到自己房間,卻依然悄悄在床邊鋪了一塊厚實的地毯。
林安想了想,爬下了床,從房間墻壁的架子上拿來兩瓶果汁,遞了一瓶給陳舒雲。
陳舒雲呆呆地看著他,輕輕接過果汁,卻沒有喝,隻是抱在懷裡。
林安在她身旁坐下,喝了口水,仰頭望著窗外森林的天空。
“我知道這樣不好,肯定給你帶來了很多困擾。”陳舒雲弱弱地說著,將腦袋埋在胸前。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悶,一如她的心情。
“我的性格越來越怪,姐姐……姐姐開導我,說巫師都這樣。”
“就好像她雖然很討厭你給她畫的黑貓,卻把它掛在房間裡,每天晚上都抽著煙盯著畫像發呆。”
“她……”
陳舒雲的聲音有些哽咽,“她以前都會罵我躲在她的床腳,然後掀開被子讓我躺進去,會用力地抱著我……”
“啊~”
她顯然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焦急地轉過頭來看向林安,“我不是說你也要這樣做,我……”
林安微微一笑,“我理解。”
他聳了聳肩,繼續喝了口果汁,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我也不會笑話你的,因為我知道,我也是個巫師,也許某一天我也會變成正常人眼裡的怪人。然後盡力隱藏自己的怪毛病,不敢讓人知道。”
這種感覺,在他最初覺醒‘靈性之眼’的那段時間感受尤為強烈。
身體、心靈、靈性,三位一體。
靈性又分為真我靈性和技藝靈性(巫師的技藝靈性就是巫術靈性、暗金色神像)。
看,人類本來就已經很完美了。
而巫師這種極其敏感容易受到靈界靈氣影響的怪物,卻開始打破了這些人應有的平衡,又怎麼可能看起來正常呢。
不管是身體、心靈和靈性哪一個受到影響,都會變得跟怪物一樣。
大家隻不過是盡力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表現出不正常而已。
“其實你可以變得正常的。”林安想了想,跟身旁的陳舒雲說著,見她眼睛亮晶晶的樣子,繼續說著,“消化情緒,這是我自己的研究。”
“心靈是極其脆弱的東西,它極容易受到刺激。”
“心靈又擁有著無窮的力量,它受到的刺激越大,就越容易迸發出反向的力量。”
林安看了眼扒拉在自己腳踝上仰頭看著自己的小鬆鼠,微笑著說著,“代表著‘暴戾兇殘’的這條白色蟒蛇,是你過往對你的刺激,於是你愈發的不安、恐懼、怯弱。”
“用我研究的理論來說,你有兩種方法。”
“一種是徹底接納過去的自己,消化暴戾的那個過往自我。一種是去賦予柔弱的自己的那部分以力量,讓它有辦法去抗衡暴戾的那個自己。”
“達到平衡後,兩相消解,於是暴戾和怯弱都會消散。”
談及巫術理論的時候,陳舒雲再也不會是那個淚眼婆娑可憐巴巴的狀態,表情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嚴肅起來,認真地思考著。
“我不這麼認為!”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地解釋著,“我知道柔弱的力量走入極端後,會有多可怕。消化暴戾那一部分,柔弱就會走入極端,同樣就會陷入另外一個極端。”
“而第二種辦法,讓二者達到平衡,確實可以。但它是一種危險的平衡,它們會變得愈發的對立,自身不僅不會消解,反而會愈發的凝聚。於是隻要稍遇到點事情,其中一麵的極端就會徹底戰勝另外一端,最終顯露出來。”
林安愣了一下,咂摸了一下嘴巴仔細思考。
最終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