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看錯,我和他還打過幾次交道,這人跟著徐汝賢的時候,甚有威勢。如今隻當了個司吏,就沒什麼可怕啦……老爺,要不要我喚他過來,為咱們引路?”
“大可不必。”烏古論榮祖沉思著,本來就黝黑的臉卻越來越晦暗了。
他胯下的駿馬隻覺韁繩鬆弛,便沿著道路,往掖縣城方向再走幾步。烏古論榮祖卻忽然勒韁,把戰馬迫得連連嘶鳴,繞回原處。
邊上幾名伴當彼此打著眼色,不知道自家主人何以忽然如此。
這段時日裡,山東地界早就有種種荒誕傳聞。
烏古論榮祖聽說,登州的耿格每隔幾天就往返於蓬萊和掖縣兩地,就差把自家的官印獻給郭寧了。寧海州這裡,那個素來桀驁的史潑立,忽然就像失蹤了一樣,躲在自家的莊園裡,再不出門,卻派了自家的子侄到萊州從軍服役。
原本烏古論榮祖以為那是假的。
結果,萊州的豪傑們當著烏古論榮祖的麵,做得比耿格和史潑立還徹底。
明明楊安兒已經造反,萊州以南,整個山東處處兵火塗炭,而山東路的兩個領兵大將完顏撒剌和黃摑吾典,又是心中全無大局的庸人。這些人為什麼不響應楊安兒?
張汝輯等人,看似地方強豪,其實都是心思不正的積年匪寇,滿腦子盤算造反的。就連耿格,也是個心中叵測之人……他瞞得過別人,瞞不過烏古論榮祖。如今楊安兒起兵,山東振動,這些人卻不惜代價地向郭寧輸誠,難道是因為郭寧對朝廷的忠心赤膽,把他們打動了?
嗬嗬。
郭寧一到萊州,烏古論榮祖就隱約覺得這個新任定海軍節度使路數不對,所以才竭力避免與之往來。可時局發展到現在這地步,烏古論榮祖又不得不來探個底細。
他一路行來,看到了萊州地界的軍屯、民屯,城池、堡壘、道路的建設,練兵的校場,慕名而來的百姓,心裡本來有些愉快。
他覺得,中都那邊新君上任,總算有了點振作的樣子,這位定海軍節度使看起來古怪,或許真是個想做事,能做事的。他連蒙古人都打敗了,足見其力量強橫,隻要稍稍施展,便足以壓製楊安兒,扳回山東的局麵吧?
現在他忽然明白了。
這幾天裡,他聽到的傳聞都是真的。
楊安兒的盟友或部下們,如張汝輯、耿格、史潑立等人服膺於郭寧是真的。
郭寧所部行於山東搜刮人丁物力,與楊安兒、劉二祖所部彼此不動刀兵,是真的。
還有那個特別荒唐的一樁,說郭寧親自去莒州磨旗山與楊安兒談判,劃定了雙方的勢力範圍,還曾與楊安兒提起兩家結親,很可能也是真的。
這郭寧或許和楊安兒不是一路,但他也絕不是大金朝廷的一路人。
烏古論榮祖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樣一來,去掖縣還有什麼必要?自己和那郭寧,還有什麼好談的?難道我還能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郭寧忠於朝廷?我要有那本事,還會在定海州當個空頭刺史麼?
“我們不去掖縣了。”他低聲說了句,便撥馬回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左右完全不明所以,慌忙跟上。
沒過多久。
掖縣城中節帥府裡的郭寧,正聚精會神批閱卷宗,門口腳步輕響。他抬起頭,瞧見徐瑨走了進來。
“什麼事?”
“烏古論榮祖到了掖縣城外,忽然遲疑片刻,撥馬而回。”徐瑨恭敬地道。
郭寧失笑:“這老兒是什麼意思?我連晚宴的酒菜都安排好了!”
“多半,他是想明白了,有了決定。”
郭寧眉頭一皺。
徐瑨上前半步:“我去盯著點,他若知趣便好,若不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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