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周客山當過蔭戶,賣過苦力,頗吃了些苦頭。但他是個聰明人,在定海軍擊退蒙古人,穩固立足山東之後,立即向定海軍全力輸誠。定海軍也確實正在用人之際,周客山在短短數月內,便獲得了定海軍中的吏員身份,還是身著青袍、負責某項工作的大吏。
聽得郭寧發問,周客山點頭道:“聽說了。”
“你怎麼想?”
周客山加快腳步,點起兩盞油燈,然後吹滅了蠟燭,轉身回來。
“中都大興府那裡,正忙著和蒙古人糾纏,沒辦法伸手到山東,於是節帥你,儼然就成了金國海商船隊的首領人物。節帥要南朝宋國的海商,推出幾個首領人物來談,看似是為了商洽生意方便,其實正是此舉,誘發了南朝海商之間的爭鬥。節帥安居萊州,不用刻意做任何事,就能拉攏一些人,利用一些人,分化一些人,打擊一些人,把己方的商業利益擴張到最大。”
“哈哈,客山,我就說這種小手段瞞不過你。”
郭寧招手讓趙斌和王二百也近前坐了,繼續問道:“那麼,客山以為,我忽然叫你來,是為什麼?”
周客山下意識地瞥了趙斌和王二百一眼。
郭寧笑道:“無妨,繼續說。”
周客山小心地問道:“拉攏、利用、分化、打擊,這都是生意場上常用的手段。但如果……如果節帥想要長遠,或者,想要在特定時間內,抵消中都局勢變化的影響……最好的辦法是,在南方的生意夥伴裡頭,扶植一個真正的自己人?”
“正合我意!”郭寧拍了拍手:“你覺得,這樣好麼?能做到麼?”
“如果能做到,自然是好的。不過,節帥,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很長時間。恐怕三年五載也不見得有成效。”
“三年五載,未免太久。”
“節帥,你莫聽那些說宋人軟弱可欺的言語,其實宋人多有兇悍之輩,那些海商,更都是桀驁敢死,每一條商途,每一道財路,都是用血趟出來的。況且,海商背後,也有陸上的根基,想要撬動,不那麼容易。”
郭寧默然半晌,看看周客山,周客山的神情很是坦然。
“我可以給你兩方麵的支持。”他沉聲道:“但兩年之內,必須要見到成果。”
“不知節帥能給出什麼支持?”
“一方麵,在商業上頭。燕寧和高歆等將校,在莒州、密州等地與楊安兒合作的勢力之中,仍有影響。你在海上,可以自稱是和楊安兒所部有聯絡的商人,並同時得到授權,供應萊州定海軍特定的軍需物資。”
“那,鰾膠和箭桿可以麼?”周客山立即問道。
“哈哈……可以!先拿這兩樣起步,以後,其它的生意,也可以做!”
郭寧自然知道,這兩樣都是製作箭矢所必須的,利潤未必很大,數量未必起眼,卻足以支撐起一個中小型的海商團體了。
“另外,楊安兒那邊……”
郭寧應聲道:“到哪裡都是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不可以做的。”
周客山沉吟片刻:“那麼,商業上沒有問題了。節帥說,還有一方麵的支持?”
郭寧示意周客山稍等,隨即招了招手,讓趙斌過來。
“海商兇悍,彼此惡鬥不休,想要立足,非得軟硬兼施。客山是明麵上一路,我還需要一路人馬,和他配合。在海上、乃至近海的陸上殺人越貨,乃至剿除對手,斬草除根。這件事,老趙你能做麼?”
趙斌臉色變幻數次:“節帥,你這是要我去做賊。”
郭寧起身,用力攬住趙斌的肩膀,冷笑道:“老趙,你可別逼我揭你的老底。”
“我有什麼老底可揭……”
“你在昌州烏月營的時候,因為糧餉緊缺,活不下去了,便帶著部下偷偷去做馬賊,打劫往邊堡販賣物資的商賈。好幾次撞上了剿匪的自家同袍,也沒見你手下留情。你們的據點,就在鴛鴦泊裡,對不對?那幾艘偷藏的快船,當我不曉得?”
郭寧說到這裡,用力搖了搖趙斌:“老趙,這世道,官和賊都沒區別了,馬賊和海賊,有什麼區別麼?”
這話出來,在一旁聽著的王二百倒抽一口冷氣。
好嘛,先前好像聽這趙隊正說起,和馬賊廝殺的事,原來他自己才是賊!
郭寧說得沒錯,趙斌隻能連聲苦笑。他願意留在這裡等著郭寧,其實早就已經作出了決定。身為廝殺漢子,到哪裡都是殺人,草原上、塘泊間都待過了,去海上開開眼,也成。
“節帥,節帥!你何必這樣說,那幾次真是無可奈何,我心裡一直就……咳咳,我乾了!乾了!”
郭寧鬆開手回來。
“趙斌,你出麵招募軍中勇士,或者退役的老卒,且以一百人為限。至於配套的水手、船隻,周客山來想辦法。今後你們兩個攜手,具體怎麼做,隨你們兩人議定,商隊的規模擴張到什麼程度,也隨你們的能耐。我隻要一個結果……”
周客山和趙斌躬身道:“請節帥吩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郭寧盤膝坐在案幾上,目光炯炯地看著兩人:“兩年之內,我要見到一個在南朝宋國穩固立足的大商賈,在定海軍需要的時候,能夠反哺人力、物力和財力。能做到麼?”
周客山深吸了口氣:“能!”
趙斌也道:“遵命!”
他身後的王二百有些迷糊:“怎麼了?移風鎮就不管了嗎?羊圈的事怎麼說?”
趙斌轉回身來,啪地打了王二百一下:“小子,你是海州那邊的漁民,對吧?”
“對啊,我告訴你,我們海州完犢村裡,有周邊十裡八鄉最好的水手,我們……”
趙斌獰笑道:“好極了,小子,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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