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居弱勢的守營之法,一方麵緊緊依托防禦設施,同時做好逐次後撤的準備。
他希望堅持的盡量久些,消磨定海軍的銳氣,給去往鐵嶺的李全爭取時間。
隻要鐵嶺方向能贏,定海軍一時占到上風,最終也隻有俯首。
甚至,哪怕鐵嶺方向沒能贏下,己方隻要頂住了定海軍這一波猛攻,後繼李全折返,己方總還有翻盤的機會。
就算山東容不下,河北容不下,那也無妨,還可以去投奔蒙古人!
定海軍總能獲得一時的勝利,難道還能持久與大蒙古國對抗?蒙古軍遲早會再度南下,他們會擊敗所有的敵人,而李全和陳智等人,都會成為站在勝利者身旁的盟友,和勝利者一起瓜分無窮無盡的利益!
在陳智的正對麵,汪世顯和郭仲元並肩策馬。
在他們的四周,是高聳如林的鐵槍,閃耀亮光的甲胄,隨著行軍時手臂揮動而起伏的長弓,還有各種顏色的軍旗。
這樣大規模的軍隊垓心處,本來應該是代表定海軍節度使郭寧的紅色大纛。但這會兒,郭寧並不在軍中指揮,處在紅色大纛位置的,是繡著“汪”、“郭”二字的將旗。
汪世顯很喜歡這種感覺。
汪世顯個人的武力,在勇將如雲的定海軍中殊不足道,所以早些時候,他在定海軍中,常常負責後勤之類瑣碎事務。
但在海倉鎮與蒙古人廝殺過後,汪世顯覺得自己的變化很大。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天生就該生活在軍隊裡。隻不過,他喜歡的軍隊並非大金國邊境常見的乣軍,而是真正訓練有素的,能打勝仗的精銳之軍。
他喜歡待在軍隊裡的感覺,喜歡和粗魯的部下們開粗魯的玩笑,更喜歡定海軍中上下一致,秩序井然,一聲令下,萬眾趨馳不顧的模樣!
“這姓陳的,聽說是李全的同門師弟,看起來,倒也不蠢。”
看著前頭明顯是臨時造就,但又頗顯嚴密的營地,看著營地間一隊隊排開的守卒,身邊的郭仲元大聲嚷了句。隨即用戎袍捂著口鼻,遮擋住煙塵。
因為甲胄震動的嘩嘩聲和馬匹走動時的沉悶聲響交匯在一起,汪世顯沒聽清郭仲元的話。他側過身,露出詢問的神色。
郭仲元抬高嗓門問道:“是不是調弓弩手向前,先射他個兩輪三輪?半刻時間就夠了。”
汪世顯抬頭看看前方的情形,再看看五六裡開外,隔著北清河的那處高坡。
他和郭仲元都知道,郭寧此刻就身處高坡之上。
郭寧正在看著他兩人的指揮,等著定海軍打出一場乾脆利落的、碾壓式的勝利,以彰顯威風!
汪世顯說:“傳令,一步一鼓。”
隆隆鼓聲的節奏驟然加快,鼓點急促而鏗鏘,催促著將士不斷向前。
他說:“五十步後,弓手齊射一輪。”
五十步後,箭矢從軍陣之中如飛蝗般射出,猛烈地掃過敵營。而敵營方向也有箭矢還射,數百支箭矢落在定海軍的軍陣裡,打出許多細小的缺口,隨即被後繼的將士填補。
近了,大軍繼續直撲敵營。
最前方的將士手持的長槍,與敵人從拒馬後頭探出的長槍開始撞擊,發出劈劈啪啪的密集響聲。
站在壕溝前頭的將士,開始把背負的土袋往壕溝裡猛扔。
鼓聲隆隆,節奏不變,全軍繼續前壓!
汪世顯拔出長刀在手,向前平舉:“殺!”
郭仲元隨之拔刀:“殺!”
隊列最前方,素有猛將之名的張惠狂舞長槍,厲聲高呼:“殺!”
不需要額外的命令了。數百人,數千人,上萬人齊聲高呼喊殺。大軍如浪潮咆哮,摧枯振朽,浩浩蕩蕩地越過了堤壩。
“哪有這樣的打法?哪有這麼急,這麼猛的?”
陳智失聲叫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幾乎掩不住自家麵上驚恐。
定海軍太勇猛了,他們全然不把陳智布下的重重防備放在眼裡。他們沒有做箭矢的覆蓋壓製,沒有張開兩翼包抄,沒有試探性的小股騷擾,什麼都沒有!
他們就隻是用足了蠻力,全然不講道理地猛沖進了己方營地!
這他娘的……哪有軍隊這樣打仗的!哪有士卒會這樣聽憑驅使的?
這是不考慮自身損失,隻求最大程度、最快速度殺敵破陣的兇狠打法!是徹徹底底的硬碰硬!
問題是,兩軍一碰的瞬間,陳智就知道了,己軍沒有定海軍那麼硬!差得遠了!
“頂住!向前頂住!退後者斬!”
陳智大聲嘶吼著,兩眼圓瞪,眼角幾乎要滴出血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