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首們在海上固然手段非凡,論及招攬、收買、脅迫、威逼的手段,怎麼和中都貴胃幾十年積攢的本事相比?仆散端的親信前後花費了數月時間,終於極其秘密地聯絡了約莫百餘人,意圖使之在特定時刻發揮作用。
於是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麵。
不過,這局麵真的能走向勝利麼?
紇石烈鶴壽再前沖殺數回,身周隻看到己方將士把雲梯推起,甲士紛紛攀登,然後被如狼似虎的定海軍精銳在墻頭一一斬殺。他聽到元帥府裡的喧鬧驟然高企,又慢慢低落下去。他發現那具被好不容易偷藏起來,又好不容易才重新拚裝的沖車,被守軍從高處投下的火把點燃。
負責撞門的女真人一哄而散,然後在紇石烈鶴壽的催促下,從附近人家拆了柱子,數十人並肩舉著柱子,試圖再去撞門,半路上就被居高臨下的弓箭手亂射。接連死了幾個之後,膽小的丟了柱子就跑,膽大的幾個架不住粗大梁柱,也隻好狼狽而還。
這樣的局麵,哪有半點能贏的樣子?
郭寧還被纏著呢,己方就攻不進元帥府。如果那些綱首們殺不了郭寧,那惡虎騰出手來,己方這點力量豈不是反掌即滅?
紇石烈鶴壽忽然氣沮,他用更快的速度折返,氣喘籲籲地向仆散端道:“這點人手根本不夠!咱們得去找張行簡,讓他派人來幫忙,別在外圍鬧騰那些百姓了,那沒用!”、
“張行簡?這老兒怎麼會來?”
仆散端哈哈大笑:“那老兒隻是想讓我們快死罷了!”
“什麼?”紇石烈鶴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仆散端不再言語,他奮力握持長槍,兩眼炯炯有神,邁步向前。
他是大金國四朝老臣,成長於大金極盛時,參與過大金國前後數次的對外戰爭。現在他老了,經年的戎馬倥傯,給他造成的舊傷每天都在折磨他。和他同時代的女真宿將,已經徹徹底底的凋零到一個都不剩,而後繼之人,又絕少可用。
多少個夜裡,他輾轉反側,想著這樣的局麵怎樣扭轉。
最終想到的主意無非如此。
眼前這場戰鬥,多半要輸。外頭這點兵力壓不過定海軍的駐軍;裡頭那些驟然暴起的綱首,隻是在這些日子被仆散端拿著錢財忽悠傻了,他們並無鬥誌和決心可言,多半也不是郭寧那惡虎的對手。
不過,這也沒什麼。中都城裡那麼多女真人,不應該一個個全都是軟骨頭,就算敵不過蒙古人,總不能被這些當了數十年奴婢的漢兒嚇住了!總得像樣打一場,哪怕中都城裡的女真人死絕了,又何妨!
歸根到底,郭寧有郭寧的想法,張行簡有張行簡的意圖,仆散端也有他真正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在郭寧,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接著要做的,隻是惡鬥一場,吸引住郭寧的注意力!
當仆散端親自投入戰鬥,女真人的恐懼和動搖暫時消散,他們驟然亢奮,一下子加緊了攻勢。
猛烈的殺聲傳到元帥府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郭寧側耳聽了聽。
畢竟雙方眾寡不敵,郭寧為了防止敵人沖進內院,隻能且戰且退。不過,在他狠辣的搏殺之下,那些綱首的膽氣不斷潰散,這會兒徒然擺出威脅的姿態,敢上前挑戰的人,卻好像沒有了。
這讓郭寧覺得有些失望。於是他探臂發力,揪住身前一名躺地綱首的發髻,將之提起。
這一下用力極猛,這綱首的頭發連帶著整層頭皮,幾乎被血淋淋地撕扯下來。他淒慘地叫著,連聲道:“元帥饒命!饒命啊!”
話音未落,郭寧一記膝撞,便將他滿嘴的牙齒全都迸飛,兩眼也暴凸出來,成了鮮紅色。
郭寧鬆開手,任憑這人如爛泥般倒地。
他對身側的徐瑨道:“情況不對……女真人究竟有什麼打算?如果他們隻是為了取我性命,這點手段,未免形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