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火光熊熊燃燒,土地廟前院中,狼狽的陶子堯默不作聲,感受著周圍族人的狂熱目光。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個場麵,但陶子堯還是不免搖了搖頭。 瘋了,都瘋了。 這群王八蛋都瘋了! 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就為了一道百年前的殘魂,他們都乾了什麼? 同室操戈,內鬥不休那些都隻是小事。 圖謀香火,狼子野心,那才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而現在,陶家已經把該乾不該乾的都乾了個遍! 完他媽犢子了! 自己,也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選一個體麵的死法兒! 想到這兒,陶子堯默默閉上了雙眼。 看向後者神情,陶文伯狠狠拂袖,冷哼一聲,冰冷眼神看向陶子堯。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認命? 既然是陶家人,就得做好為家族犧牲的準備! 一點兒大局都不顧! 此時,祭祖儀式已經開始,陶家三爺陶文叔一身羽衣,手中攥著一枝枯柳,蘸了蘸貢桌上的露水,揮灑到石柱附近,朗聲道, “先祖在上,陶家子孫祈福。” “今日,陶家子孫,以神道香火之力,恭迎先祖神魂回歸。” “我陶家子孫,盼先祖回歸,帶我陶家,再復家聲,再振家勢。” “一戡四明亂局!” “先祖在上,陶家不肖子孫,文叔敬上!” 廟前大院裡,圍著石柱的陶家族人隨著陶文叔一句句出聲附和著,忽然,一陣兇猛陰風在石柱附近逐漸成型,飛快襲向土地廟裡被血色沾染的土地金身。 頓時,土地金身周圍一陣金光亮起,香火之力緩緩現身,形成一道五丈高光罩,將陰風牢牢擋在外邊。 見狀,陶文叔不慌不忙,繼續手舞足蹈,口中開始吟誦紀念祖宗功德的歌謠,一時間,陰風聲勢頓時又強了三分,向五丈光罩死死攻去。 陶文伯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這土地金身發出的護體金光,看似聲勢不凡,但實際上早就有所缺失,被他陶家攻破隻是個時間問題。 要知道,一般的土地護體金光,全盛時可是有六丈之高。 眼前這區區五丈殘缺金光,能撐得了多久。 果然如陶文伯所料,在陶家的陰風攻勢下,沒多久,五丈高的土地金身被立時攻破。 兇悍陰風登時籠罩住金身內,那想要憑借本能逃逸的陣陣金光,而後,開始不斷蠶食起來。 陰風中,似乎有一陣淒厲哀嚎聲響起,直擊人心深處,但隨著陰風蠶食,這陣哀嚎聲也越來越弱,一道六尺神明香火真身被陰風裹挾,氣息逐漸消散…… 一時間,院內陶家族人心頭一凜,他們中的有些人,忽然回過味兒來,自己方才都乾了些什麼…… …… 四明縣,城北,泥人街。 城隍廟。 正在城隍金身前,盤膝而坐默誦法訣的黃茵突然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氣息萎靡了三分不止,無力躺倒在冰冷地上。 “咳咳……” “陶家鎮,陶家,好啊,真好,你們果真好謀算啊!” “隻是,你們低估了我城隍廟的怒火!” 蛾眉微蹙,黃茵俏臉上滿是怒容,狠毒目光隱約看向西方,冰冷道, “來人,讓宋執鳴、龐萬山點陰兵二百,直發陶家鎮。” “本座,此番定要讓陶家付出代價!” 城隍廟裡,一陣陣陰風忽然平地而起,無人應答,但陰風中,似乎有駿馬嘶吼聲。兵戈交擊聲響起、回蕩…… …… 四明縣,城西官道上。 裴知遠和張起淮二人忽然籲的一聲停下胯下駿馬,一同看向前方十幾裡外的陶家鎮,神色俱是一凜。 “壞了,陶家已經毀了土地金身,奪取了香火神力!” “話說,老陳說的那曹寧真的靠得住嗎?” “甭管靠得住靠不住了,咱倆得趕緊到陶家鎮!” “不慌,看我神通。” 張起淮忽然從懷裡掏出兩張水藍符籙,手中掐訣,口中念了幾句咒後,兩張水藍符籙化為兩道青煙,從不知何處招來兩名六丈高的護法神將,托起二人,飛快往陶家鎮奔去。 隻餘兩匹駿馬在後方疾馳…… …… 陶家鎮,北鎮防秋令府。 柴房前,兩名陶家子弟橫死當場,胸口被木製弩箭狠狠刺入,死不瞑目地盯著手中握著落雲弩的曹寧。 “別看我了,看我有什麼用。” “我哪兒想得到,瞄準的是腦袋,射中的是心窩……” 曹寧無語腹誹,陷入沉思,自己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神射…… 旋即晃晃腦袋,曹寧徑直走入柴房,將已經意識模糊的陶覽等人從繩套中解救了出來。 端了端手裡的玉瓶,看著小柳靈疑惑的大眼睛,曹寧眼中閃過一絲肉疼之色,但還是從中甩出粒回血丹,用一碗水化開,給這群蠢貨喂了下去。 丹水入肚,陶覽輕喘一聲,肥胖身軀有了幾分生氣,周圍昏迷不醒的幾個小吏,也漸漸有了呼吸…… 玉兔光華拂麵照進柴房裡,柴房外,陶家子弟被弩箭穿胸的屍身,滿滿當當躺了一地…… …… 土地廟裡。 陶子堯麵無表情盯著那陣陰風將土地金身以及一身香火吞噬殆盡,感受著周圍族人的熱切目光,他非但不慌,反而還有些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子堯裝若瘋魔,笑得周圍族人心頭莫名有幾分發怵。 “你笑什麼?” “馬上,就是你這家族叛逆魂飛魄散之時!” 正上首的陶文伯再也按捺不住,拂袖怒喝道。 周圍族人也隨著族人一陣喝罵,一時間各種汙言穢語盡數招呼向陶子堯。 廟裡正堂中,將土地金身和一身香火吞噬殆盡的陰風逐漸顯露出一陣金光,一道虛幻的蒼老身影緩緩變得凝實起來,飄回到石柱附近。 老者殘魂看向陶文伯,又從頭到腳端詳了陶子堯一番,聲音無喜無悲, “這,就是爾等為老夫回歸準備的軀殼?” 陶文伯恭恭敬敬跪下,對著麵前石柱上的殘魂道, “回稟先祖,就是這一具,這一代,再沒有比他還適合的軀殼了。” “後輩不肖子孫,還望先祖恕罪。” 聽著陶文伯惶恐回答,殘魂老者思忖片刻,輕輕點頭, “也罷,味道上差是差了些,但樣貌生得倒是俊俏,頗有老夫生前風采,罷了,就這一具吧。” 說罷,殘魂老者飄向陶子堯,強橫威壓之下,後者忽然發出一陣哀嚎聲,跪倒在地。 那道殘魂,正在慢慢侵入他的腦海,讓他大腦猶如千針穿過一般! 跪倒在地的陶子堯此時滿臉痛苦,抱著腦袋不住發出淒厲嗚咽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慢慢地,陶子堯的嗚咽聲變得越來越微弱,整個人抱著腦袋匍匐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猶如喪智猿猴一般,似乎是靈智已經消散。 隨著殘魂老者形體緩緩消失在眾人眼前,陶子堯的反抗動作也小了下去,陶文伯兄弟懸了許久的心終於落下。 終於,半個時辰之後,在大氣都不敢喘的陶家族人眼中,“陶子堯”雙眼緊閉,在兩名陶家子弟攙扶下,緩緩直起身來。 陶文叔緩緩來到陶文伯身邊,兩名陶家的領頭人對視了一眼,紛紛關切問道, “先祖,這具軀殼,您可還滿意否?” “還有這神道香火,您可食得痛快?” 伴隨著二人關切問候,一眾陶家族人心兒也是突然多了幾分企盼。 先祖,這是,終於回來了? 我陶家,也能如族長所說一般,再度強盛起來? 但是,卻是麵前被攙扶著的“陶子堯”突然睜開了雙眼,眉眼之間滿是戲謔之色, “是啊,你們的祖宗我,總算是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樂死我了!” 突然,“陶子堯”神色間一陣痛苦變換,仿佛切到了另外一個頻道一般,發出一聲蒼老嘶吼, “不對,不對。” “這具軀殼,有問題!” “有大問題!” “老夫怎麼,老夫怎麼被個血色囚籠,給關在這兒動彈不得!” “你這小輩,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 蒼老的嘶吼聲響徹夜空。 麵上又是一陣痛苦變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陶子堯”愴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老不死的東西,你以為,小爺我憑什麼敢答應這幫畜生,讓你這老東西的殘魂進到小爺我軀殼內的。” “要是半分依仗沒有,小爺我也不會跟你們虛與委蛇到今天。” “不然,你以為,就憑你,也配進小爺我的神魂中鳩占鵲巢?” “哈哈哈哈哈……” 陶子堯又是一陣快意大笑。 周圍的陶家族人麵上已經帶上了驚恐麵具,陶文伯兄弟更是目眥欲裂,恨不得生撕了麵前的小畜生。 但他們終究不敢。 因為希冀已久的先祖,現在還在陶子堯手裡,因此,陶文伯兄弟也隻能拉下麵子,柔聲勸道, “子堯,是家族對不住你。” “你快把先祖放出來,咱們都好商量。” “都是陶家人,沒什麼不能談的。” 陶子堯此時感受著逐漸變得平靜的腦海,心中有幾分竊喜,但終於還是冷靜下來,不住冷聲道, “談?” “談什麼?” “有什麼可談的?” “你們之前逼我的那股氣勢呢?” “而且,你們這麼一說,有件事情,我就更鬧不明白了。” “活人跟死人,有什麼好談的?” “您說是吧,宋護法?” 隨著陶子堯一聲話落,土地廟周圍的陰影裡,一道道血紅色身影緩緩立於高墻,冰冷目光掃視著院內陶家中人,猶如窺視豬狗一般。 一眾陶家族人,頓時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第四十七章 子堯後手,魔教突襲(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