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三月九日,南京城。 黎明之前,一間暗室之中,刑訊即將開始。 室內,到處懸掛著黑白相片,靠墻的長桌上,有水槽,有切刀,還有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房屋中央的座椅上,有個半裸的短發小夥,被捆住手腳,處於昏迷狀態。 桌椅上方,一盞老式防塵罩的紅燈泡,散發出邪魅的赤光。 整個房間都籠罩在詭異的,血色之下。 募地,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弄醒他!” 嘴上叼著煙,紮著東瀛浪人發髻的花胳膊壯漢,上前捏住小夥下巴,抬起耷拉著的腦袋。 高鼻梁,厚嘴唇,濃眉方臉,大理石雕刻一般的輪廓,堪稱潤澤神俊。 花胳膊忍不住感嘆:“嘖,細皮嫩肉,生得好皮囊,真有點下不去手……” 陰影中的人影,不摻雜感情地斥道:“廢什麼話?乾活!” 放下俊朗小夥,花胳膊點著無嘴香煙,狠吸一口 火紅的煙頭,長達三厘米,然後,按了下去。 “啊!” 毛骨悚然的嘶吼聲中,昏迷的李國基,驚醒。 不,他是被疼醒的。 目眥欲裂,口中倒吸涼氣,太陽穴好似挨了一記“暴雨梨花針”。 劇痛,導致全體神經戰栗,精神高度緊張。 茫然,四顧中。 四顧,皆茫然。 都什麼年代了,照片不是數碼拍攝電腦打印的嗎? 難道是攝影發燒友? 身側,刺著紋身的漢子,嘴角帶著獰笑。 他手中的煙頭,正按在李國基的小臂內側。 烤肉的焦糊味,清晰可聞。 原來是社會人發燒友! 莫非,在酒吧夜場泡過他的碼子? 所以……自古那啥出人命? 心中駭然的李國基拚命掙紮,但手腳被綁,動彈不得。 捆紮……SM……自己身上隻有褲頭……天道好輪回? 這位大哥該不會…… 艸,我是直男,不好這一口,你別過來啊! 忽然,他的視線鎖定前方。 燈光邊緣的陰影下,依稀有個身形消瘦的中年人。 穿著和服,蓄著仁丹胡,禿鷲一般的眼神,陰鶩,冷酷。 小日子?! 敢在東方大國搞綁架,故意傷害他人身體。 你們這幫狗日的,死定了! 屋內的陳設和物品,就像復古的道具,或說像一幅古典的油畫。 陌生的環境和人,離奇的遭遇,太過匪夷所思。 陡然間,他的腦海深處無數光點迸射,旋即坍縮回去。 一收一放,李國基驚訝地發現,自己多了一份記憶。 李國基,23歲,籍貫,蘇省無錫人,農家子弟。 去年由陸軍軍官學校,奉命轉到中央警官學校,進入特訓班丙組,接受特務專業的訓練。 1937年3月9日,教官命令原主:當晚進入金陵春風照相館,收集店主竊取情報的證據。 “這店主和夥計很可能是日諜……對,你裝成小偷小摸,離開時隨便拿兩件值錢物件……放心,我們調查過,晚上店裡一般沒人!” 原主最後的印象:淩晨,他試探過,店裡確實沒人,但,剛鉆進店鋪就被人打暈。 答案,不言自明。 不知何故,原主被店方察覺,繼而被抓住,遭受刑訊也就不難理解了。 “同誌們,距離抗戰勝利還有八年啊!” 還有一個情況,更讓李國基欲哭無淚。 帶過紅領巾,別過團徽,黨旗下宣誓……居然穿到“對方”陣營? 還能有更慘的嗎? 燙傷持續的疼痛,不停地提醒他:這不是做夢。 想想關東軍,就知道,小鬼子殘忍起來真不是人。 何況,一旦日諜發現被監視搜查,可能狗急跳墻,分分鐘弄死自己。 爸爸……教官……餘樂醒教官。 從杭訓班到中央警校,他被學員們親切地稱為“民國特工之父”。 沒想到,英明神武的“爸爸”,這次居然判斷失誤。 不但低估了日本人,也高估了原主。 甚至疏忽到,隻派沒畢業的學員,獨自對付兩個資深日諜。 出師未捷身先死……救命啊! 我要回去點外賣、玩遊戲,還有無數可愛的小姐姐等著我打賞呢! 但,穿越這回事,既不可理喻,也無法逃避。 思維混亂,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 陰影中的和服男,用流利的南京話喝問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同名同姓的李國基,繼承原主的記憶,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花胳膊大漢劃亮火柴,再次點燃香煙,並將餘火丟在李國基反綁著的掌心。 “嘶!” 李國基被燙的一激靈,趕緊甩掉火柴。 “我們耐心有限,不老實,宰了你!” 花胳膊的聲音兇巴巴的,掏出匕首,在對方眼前比劃著。 李國基立即服軟:“別,別!我說,我說……” 好漢不吃眼前虧! 無論如何要保留有用之身,為黨國為領袖效力! “吆西!” 陰影下的和服男子,一臉笑容地出現在燈光下,看上去眉清目秀,相當儒雅。 他率先斥責花胳膊:“小池君,你也太粗魯了,日中親善,你怎麼能如此對待我們的朋友呢?” 花胳膊心領神會,“啪”的立正,低頭回答道:“哈依!橋本君,非常抱歉!” 和服男這才轉向李國基,笑瞇瞇的,和顏悅色。 “說吧,你是誰?誰派你來的?要做什麼?隻要說實話,我保證不為難你。” “我叫李國基,警官學校的學生……” 和服男子不露痕跡地笑著,催促著問道:“還有呢?” 側麵的花胳膊,卻不露痕跡地撇了撇嘴角。 繡花枕頭一包草,這點疼都忍不了? “這不快畢業了嗎?想著分配個好單位,可好單位都需要打點,所以,所以就來你這兒了……求你們饒了我這一次吧!” 真假參半,小鬼子想核實就需要時間。 拖到天亮,“爸爸”必然明白學員出事,一定會營救自己。 和服男子明顯不滿意,當即沉下臉,喝道:“你當我們傻?再不老實,送你上西天!” 花胳膊拿著匕首頂住李國基的咽喉,逼問道:“是不是復興社特務處派你來的?隻要你承認,我們就放了你!” 咦,兩個“鬼子”居然知道復興社特務處? 這證明他們“懂行”。 普通的日籍商人,哪會關注極為隱秘的特務機關。 而且,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隻要李國基承認,下一秒就會變成屍體。 “什麼復興社特務處……我是學生,其他的我不知道…………” “啪!” 李國基挨了一記耳光,嘴角溢出鮮血。 和服男眼露兇光:“狡猾狡猾滴,你良心大大的壞啦!” “不知道?不給點苦頭吃,你是不會老實的!” 花胳膊大漢獰笑著,一拳搗在李國基腹部,接著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 “嘭!嘭嘭嘭……” 這家夥是個刑訊好手。 每一下都打在人體軟弱處,痛感十足,卻不致命。 李國基齜牙咧嘴,眼淚鼻涕橫流,慘叫不斷,咬牙用國仇家恨死撐。 打一頓,問一次。 “說不說?說不說?” “別打了,我真不知道……啊!” 痛不欲生中,李國基始終咬定自己就是想搞點錢,別的啥都不知道。 疼痛和死亡,根本不用選。 問一次,打一頓。 花胳膊一邊打一邊勸道:“快說吧,你說出來,就不用遭罪了。” 和服男卻盯著李國基的襠部,冷冷地說道:“再不說,廢了你!” 花胳膊一愣,隨即“呲”地笑出聲來,並拿起匕首探向李國基的下體。 “我看行,一刀了斷,然後送到盛京,伺候偽滿狗皇帝去!” 李國基魂飛魄散,擔心對方真下死手,隻能故意服軟求饒。 “住手,我說了,我什麼都說!” 他透露了更多個人以及學校的,雞毛蒜皮的隱私秘聞,還有很多生活日常。 包括委員長和戴笠,參加開學典禮的一些公開活動。 這種“擠牙膏”的方式,給兩個鬼子造成:這小子還有很多“剩餘價值”的錯覺。 兩個鬼子繼續反復折磨拷問,如此三四次之後。 甚至,李國基連偷看女學員洗澡的事,都如實交代了。 時間,一分一秒艱難地流逝。 兩個日諜仍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花胳膊打累了,有點氣喘。 看走眼了,這小子還挺抗揍的! 看著麵部扭曲的“俘虜”,和服男沖花胳膊做了個“手槍”的手勢,用日語下達命令。 “再不說,乾掉他!” 花胳膊從懷裡掏出手槍,當麵上膛。 然後,對準李國基的額頭,語氣降到冰點:“最後一次,你,是不是特務處的人?” 被槍頂著腦袋,正常人會感受到死亡恐懼,意誌不堅定的人可能崩潰。 花胳膊很清楚,李國基能聽懂簡單的日語。 看見手槍,李國基一愣。 居然是勃朗寧M1903? 此槍撞針內藏,不會勾住衣物,所以出槍快,甚至不用工具徒手可拆,被國府選為軍警配槍。 因為槍柄上有一匹躍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又被國人稱為“馬牌擼子”。 在李國基的記憶中,日本間諜大多使用日國自研自產的南部手槍。 兩種印象疊加,花胳膊的身份頗為古怪。 尤其,對方此前談及“末代皇帝”時,那小眼神和不屑的語氣…… 感受著氣溫,李國基估摸著已經天亮。 李國基沙啞著嗓子哆嗦著問道:“現,在,幾,幾點了?” 和服男看了一下手表,如實告知:“六點!” 李國基追問道:“六點?” “對!” 春風照相館的附近都是商鋪和民居。 這個點,店主和小販的吆喝,應該此起彼伏。 但,外麵悄無聲息,這很不正常。 何況,李國基淩晨兩點進館,餘教官限定的最後時間,是清晨五點半。 按理說,特務和警察早該沖進來了。 見李國基眼神越來越清亮,和服男與花胳膊意識到對方發現破綻,笑得相當猥瑣。 “嗨,你小子又想耍什麼花樣啊?” 兩個“鬼子”擠眉弄眼,英明睿智的餘教官連續“掉鏈子”,李國基豁然開朗。 這個照相館,是“爸爸”為自己挖的坑。 真特麼嗶了狗了。 他一邊腹誹,一邊嘆氣。 還能有什麼花樣?自認倒黴唄,這頓打八成是討不回來了…… “那個,餘教官是不是在外麵?” 瞬間,李國基的左眼視界,跳出一塊虛擬麵板。 “恭喜宿主通過畢業考驗,‘魅影係統’開放,獎勵技能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