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李家。 　　李國基擦洗乾凈，穿上軍裝。 　　知道大哥要走，拉著他的李二丫，淚花滾滾。 　　“阿哥，別走！再陪我一會！嗚嗚嗚……” 　　李國基蹲下，揉了揉妹子的羊角辮。 　　“二丫莫哭，哥和阿爹姆媽說好了，過段時間接你去金陵上學堂。” 　　李二丫一愣，流著淚問道：“阿哥，真的？” 　　她的內心一直渴望上學念書，但，為了供長子讀書考軍校，家裡一貧如洗。 　　李國基笑嗬嗬地說道：“必須的！咱倆拉勾！” 　　哥哥勾起尾指。 　　旋即被一隻纖細的小手指，欣喜地牢牢地，勾住。 　　下地時，父子倆聊了不少事。 　　其中，妹妹上學是李國基的頭等大事，再耽誤下去就真廢了。 　　阿爹沒意見，家裡有錢，幺女念書不是壞事。 　　李唐氏卻嘟囔著：“又糟蹋錢，女子無才便是德，豬草怎麼辦……” 　　覺察到妹妹的手攥緊，李國基趕緊說明讀書的好處。 　　“二丫讀書認字，將來上高中大學，到國家單位工作，不比打豬草更出息更光彩？” 　　李唐氏吃驚地說道：“女娃真能進國家單位？” 　　“姆媽，都啥年代了？民國作興男女平等，等到金陵，我領你們去看，好多女孩子當老師當醫生護士呢！” 　　李唐氏將信將疑，李夕泉一錘定音。 　　“就這麼定了，過幾天，送二丫去念書！走吧，你老表還在城裡等著呢。” 　　坐上村口嶄新的黃包車，李國基帶著家人希望，揮手作別。 　　太白樓雅間，五六個“本縣名流”。 　　因，時間倉促，加上“年青督查”名不見經傳，大多頭麵人物隨了一份禮包，並未赴宴。 　　當然，有心人總是有的。 　　比如，無錫警務副署長，鄭誌高。 　　其他賓客，都是唐維德的商業夥伴，上不得臺麵。 　　鄭誌高八級薦任官，比李國基的領章，多一顆星。 　　但，這位年過四十的鄭副署長，客氣的不行，堅持與李國基平起平坐，不分高下。 　　並且，出手很闊綽，賀儀足足一千法幣。 　　從十二點吃到一點，李國基故意問詢鐘點。 　　商戶哪有不明白了，紛紛告辭，唐維德起身送客，唯獨鄭誌高沒動。 　　李國基喝了一口新茶，微笑著將紅包推向對方。 　　“前輩禮太重，晚輩受不起。” 　　鄭誌高將紅包推回，笑著說道：“國基老弟總廳高就，必然前途無量，些許錢財實在不值什麼，還望笑納！” 　　從對方的稱謂中，李國基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 　　“鄭署長是遇上什麼事了？” 　　鄭誌高心中贊嘆，這小子當真聰明了得。 　　他哈哈笑著，道明來意：“實不相瞞，兄弟我在副署長的位置待了八年所以，想挪個地方。苦於投靠無門。這是我的履歷，不知國基老弟，可願代為引薦一二？” 　　李國基接過履歷瀏覽，剛看了基本信息，他意外地抬頭看著對方。 　　“鄭大哥是山東曲阜人？” 　　“啊，對，算起來，離鄉快二十年了。” 　　簡略看完履歷，李國基心中有數。 　　對方的資歷和經驗都夠，升不上去，大概率是外鄉人的身份。 　　聯想到對方處事圓滑，出手闊綽，平時肯定沒少撈油水。 　　這麼看的話，倒是有個差事合適。 　　一念至此，便問道：“這份履歷我留下，但，不能保證。” 　　鄭誌高懸在心口的大石頭，安穩落地。 　　他站起身，微微欠身，感激地說道：“有賢弟這份心，老哥我今後甘效犬馬之勞！” 　　“鄭大哥打算花多少錢？” 　　引薦歸引薦，孝敬頭麵人物還得出大頭，肥缺優差，價格高得離譜。 　　鄭誌高伸出一個巴掌，意味著五千大洋。 　　但隨後，他咬咬牙，說道：“不夠的話，我還能弄來三千。” 　　看來，這家夥打算砸鍋賣鐵了。 　　“一周之內，等我消息。” 　　鄭誌高一直將李國基，殷勤地送上火車，開車時，猶在窗口揮手致意。 　　擦著黑，李國基趕到馬群鎮，處長辦公室沒下班。 　　幾包無錫特色小吃，擺在姚書青辦公桌上。 　　小清新秘書笑著問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不會在老家闖了禍吧？” 　　李國基故作急切狀：“書青姐說哪裡話？咱姐弟情分，是些許手信能比的？” 　　“真的麼？那待會，你這個弟弟啥也別找姐打聽！” 　　媽呀！ 　　這小娘們還真是鬼精鬼精的。 　　國基弟弟捏著鼻子，認錯道歉，虛心請教，有關人事調動的行情。 　　“好書青姐！我就問問，警務副署長平調來京，什麼狀況？” 　　姚書青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大好辦，眼下沒實缺。候補的話，這個數。” 　　她豎起一根食指，代表一萬大洋。 　　看見李國基有些詫異的眼神，姚書青接著說道：“若是尋常督察級別，七八千左右。” 　　李國基點頭說道：“書青姐，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很快，辦公室門開了，訪客離開。 　　姚書青旋即入內，繼而出來，招呼李國基進去。 　　“小心點，天津站不太好。” 　　李國基心領神會，整了整儀表，邁步入內。 　　“卑職見過處長！” 　　戴老板抬頭，那張鞋拔子臉，貌似更長了。 　　“唔，國基回來了啊，坐吧！” 　　李國基剛得到提醒，依舊畢恭畢敬站著。 　　“處長日理萬機，勞心傷神，都是卑職的過錯……” 　　戴老板勉強一笑，調侃道：“你巴巴跑來，就為了認錯的？” 　　“啊！卑職還有別的事，是這樣，卑職探親時結識了一位朋友……因而，推薦一下，不知合不合適？” 　　戴老板聽完，找書苑 wwｗ.ｚhaoｓhuyuan.com 一邊看著履歷表，一邊摸著下巴，猶豫地問道：“你覺得他能擔當‘魚餌’？” 　　李國基可不敢越俎代庖，乾涉人事大權。 　　“卑職隻是隱約覺得機緣巧合，能與不能，全憑處長法眼。” 　　戴老板點點頭，放下履歷表，和李國基談起華北的糟心事。 　　小鬼子在北平連遭敗績，損失慘重，礙於停戰協定，便把火氣撒到天津站頭上。 　　日方大批精英特工，這兩天針對性伏擊天津站行動隊，打死打傷十餘人。 　　導致天津站全體工作人員，人人自危，足不出戶，實在憋屈死了。 　　“哎，還是缺人才呀！要是多幾個國基這樣的，怎麼也不能輸的這麼慘！” 　　李國基恍然大悟。 　　除了小鬼子報復心太重，天津站自身也存在重大疏忽的情況。 　　他立刻說道：“處長，要不我去一趟？” 　　戴老板擺了擺手，用指關節敲著履歷表，果斷說道：“華北事華北了，讓老毛他們看著辦吧。你集中精力，盡快抓住‘一號日諜’。這個，交給姚秘書。” 　　出了辦公室，將履歷表交給書青姐，低聲將鄭誌高的家底告知。 　　“行！你問問他，要是能接受督察，過來見一下處長。沒問題的話，走個流程就成。” 　　李國基點點頭，隨口說道：“謝謝書青姐，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姚書青撲哧一下笑出聲，搖著頭不屑地說道：“你呀你，還真是個弟弟！” 　　“嗯？” 　　李國基有點不明白：“姐，你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