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後院的小亭子中,顧遠一眼便看到了,上次扮作柳夫人的年姓女子。女子今天身著一襲月白衣裙,不必扮演柳夫人,她的神情比那天晚上自然許多。 她的身高體型都與柳夫人幾乎相當,怪不得假扮柳夫人時,連唐道育也沒能分辨出兩人來。 顧遠上次見她還在與紅衣女子對峙,時值晚上光線又不好,也沒能仔細地瞧瞧這女子,這次他有了近距離觀察的機會,總算看了個真切。 女子有張骨相精致的瓜子臉,黛眉杏眸還有長長的睫毛無一不美,鼻子雖不挺拔,卻也算小巧可愛。雖然她和柳夫人一樣,表情算不上豐富,給人的感覺卻柔和許多,給人種甜美的感覺。 可這卻不是她最美的狀態,要想最大程度的欣賞她美,還得在她笑起來的時候。那個晚上她揭下麵具,瞥向張永年時,冬夜都仿佛不那麼苦寒了。 每當她笑起來時,嬌艷明媚的特質立即被極具放大,笑靨熱烈如綻放的花兒,周圍景物都為之變色,立刻和柳夫人那種冷美人類型的女子,行成了更加鮮明的對比。好在她不像是怎麼愛笑,才不至於太惹人注意。 女子與柳夫人以師姐妹相稱,年齡也大體相仿,不過看著卻比柳夫人年輕許多。 不知為什麼,她像故意瞧不見顧遠似的,一直展露出拒人千裡之外的神情,好像顧遠得罪她很深似的。 顧遠見對方不願意搭理自己,一時間也不太好打招呼,便立在原地等候了起來。 女子見顧遠過來,眼微動了一下,便如同周圍沒人一樣,又繼續把玩起桌子上的茶具起來。她的雙腿不停地抖動,在地上發出,富有節奏的踢踢踏踏聲。 兩人就這樣足足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顧遠憋的臉色鐵青,終於等不下去了,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呃,年姐姐,那個,我想和你學一些功夫。還請您原諒我之前對你的冒犯,不吝賜教一番。” 女子聽到顧遠的請求,慢悠悠地停下了擺弄茶具的手,眼睛瞥了不遠處一次,不過卻並未看向顧遠,接著又繼續撫摸起了,一旁石欄桿上的石獅子,仿佛後院裡,還是隻有她一人存在似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隻是淡淡地回了兩個字“不教”。 “我靠,老子怎麼碰上的,全是種怪人啊。心機鬼老張、暴力女有時候也是,這下又加上了這個冷淡女。”心裡這麼想,顧遠卻沒有展露出怒色。 他慢慢把手伸進到衣襟裡,慢慢取出一隻小盒,輕輕把盒子遞到了石桌上。接著以一種更加懇切的語氣道:“這件小禮物,就當是我先前得罪您的賠禮了,現在師父不在鏢局,還請您代他老人家,教我一套輕功。” 女子仍是沒有直接和顧遠有直接的眼神交流,她露出一副對盒子裡的東西饒有興趣的表情,於是輕輕打開了桌麵上的盒子。那盒子一被打開,一枚玉佩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青白兩色相得益彰的玉佩,表麵光滑細膩,在光線下泛起溫潤的光澤,瞬間便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她饒有興趣地看了玉佩一會兒,接著就要上手把玩一番。 顧遠看到這情形,心中不由大喊有門,不過很快又重新陷入了失望。 隻是幾個呼吸過後,女人就重新閉上了盒蓋,瞟了那盒子幾眼。 在這期間,她終於頭回與顧遠四目相對,但她還是沒有搭理顧遠的意思,很快又自顧自忙了起來,仿佛顧遠又變得透明了一樣。 盒子裡的玉佩,是薑薇梓挑了許久,才最終被買下的,按說完全夠入女子的眼,可女子偏偏一反常態,沒了上手把玩的興趣。如果薑薇梓此刻也在此處,定要湊上去問個究竟的。 那天顧遠也跟著看了那塊玉好久,或許是他眼拙,始終沒能看出它和另外一塊便宜一半的玉,有什麼區別。 因為在他看來,無論玻璃、玉石、水晶,其實沒多大差別,都隻是一堆易碎的含矽無機物罷了。要不是小小一枚玉石,花去了十來貫錢,隻怕連一眼,他都不會願意去瞅。 剛才那女人欣賞玉石之美,顧遠卻隻感覺非常無聊,時間一長甚至感覺有些昏昏欲睡,直到與女子四目相對,他才稍微緩過神來。 “這女人的眼神,有種能將人看穿的力量,那種強大的威力,讓人會不自覺想要躲閃。”好在女子對顧遠沒多大興趣,才不至於讓顧遠覺得太難受。 本以為女子會就此收下玉佩,卻不想對方竟一口拒絕,顧遠不禁又暗自叫了好幾聲“怪女人”。 過了好一會兒,女子終於微微一笑道:“這玉該是小薇選的,她倒是以為懂得我的歡喜。” “師姐是這樣,小薇也是一樣,為自己都沒求過我,竟然為了男人,做到這種份上。”女子不由低聲幽幽怨懟。 女子嘀咕一陣後,又搖了搖頭繼續道:“自十五歲出增山派開張,經過我手的玉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次數一多,我自然也成了其中行家。” 女人說著重新打開盒子,瞟了一眼道:“江湖上不少人都以為,之所以我會專門挑它下手,是因為我愛玉。可事實卻是,我從來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美的。偏好選它下手,充其量隻是因為它值錢還容易攜帶罷了。其實隻要東西貴重還不麻煩拿走,我都喜歡。” 說話間二人再度四目相對,女子一臉嚴肅道:“你剛才的眼神,和我當初幾乎一模一樣。我最煩和我脾氣相近的人,原本是決計不會教你武功的。” 她說完話,便再次不在搭理顧遠,繼續觀察撫弄起,石頭欄桿上的裝飾。整個亭子裡,仿佛又隻剩下她一人,空氣靜得,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靠,誰他媽和你是一類人啊,老子可沒你那麼古怪。這女人到底什麼情況?和暴力女當時說的,是一點也不一樣啊,白陪她乾站了這麼久,真是倒了血黴了。”顧遠見送禮物也沒什麼用,便準備啟程離開,回去鼓搗玻璃製作起來。 他剛要轉身離開,那女子突然開口道:“真是和你師父當年一樣,一點耐性都沒有,先別急著走,我又沒說真不教你。” 見顧遠停下了步子,女人淺淺一笑道:“不過嘛,我的輕功可沒那麼容易學,就算我願意教,你也不見得能輕易學會。既然送了東西過來,總不會讓你白跑一趟。我還有另一門功夫可供你選,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學了?” “媽的,橫豎老子禮物也送了,再拿回去也不太可能,不如就先學個別的功夫,老子總規也得回回本吧!”顧遠心中暗自盤算著。 一番思索過後,顧遠立即回答道:“願意,我當然願意學啊,隻要您肯教,就都能學。” “那你隨我來吧。”女人的步伐輕快詭異,顧遠還未看清她的動作,她已悄然閃至前者身後。 顧遠跟著女子,移步至一處空曠處,在她指示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做起了準備活動。 “教之前嘛,得先看看你原先身手怎樣。你先揀擅長的招式,打上幾招給我看,也好定下教你的方法。”女子把玩了幾下手裡的一枚金屬扳指,又伸了下懶腰對顧遠吩咐道。 顧遠自從被張永年收做徒弟後,學的鍛體決、輪轉神功都是內功,外門功夫除了套長拳,實在沒有成體係的。他抓耳撓腮愣神想了半天,才挑了幾個練熟了的套路,勉勉強強地打了一遍。 女子每看一招,就要搖頭數次,一些銜接實在不太連貫的地方,她甚至會發出嘆息。 隻是她越是如此站在一旁,顧遠受其影響就越發深重,使出的招式也越破綻百出。 如此一來,嘆息的頻率變得越來越高。最後,在女子不斷的搖頭嘆息中,顧遠終於打完整套拳法,女子也如釋重負般,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之前看你和人交手,那會兒隻是為了考察輪轉神功的境界,才覺得你功力尚可,又能隨機應變使幾手怪招,總算能勉強入眼。剛剛瞧這套拳打下來,我脖子比你還累。現下看來,教你幾手真是很有必要,不然以你惹禍的速度,恐怕等不到輪轉神功夠格,就要先被人弄給死了。” 女子又長籲短嘆了一陣子,接著狠狠揉了幾下太陽穴,這一幕像極了顧遠剛開始教方欣學數學時,麵對基礎概念都不懂的她,頭痛的樣子。 “張永年,你可真給我攬了個大活啊,教完他不知道還要掉多少頭發!”女子自言自語後,開始活動起了全身各處的關節,仿佛接下來有一場大仗要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