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子時二刻,太平城,東門火車站,三號站臺。 荀詡給李凈特批了半個時辰,李凈卻根本沒想著遲到。 在這種地方搞特殊,指不定啥時候就被人敲了一悶棍呢。 站臺上零零散散地站著一些人,李凈在心裡大致估摸了一下,大概到了三分之二。 “這裡!” 遠遠地,一個魁梧的身影向李凈招手,正是趙中尉。 “原來是趙兄,沒想到我們真是有緣分。” “哈哈,荀寺卿看我們上次搭班還不錯,就問我要不要來。我在內勤待得枯燥極了,還得感謝李兄給了我一個出來放風的計劃呀。” 李凈心知他沒說實話,嘴上客客氣氣道:“愚弟從沒出過遠門,此番還得趙兄多多照顧。” 出門前李凈借著便宜老爹的關係了解了一下趙中尉。才知他原名趙玄,家族在黃巾起義之前就跟著張角混,曾和馬元義一起潛到洛陽城中傳道,事後追封了伯爵。 隻可惜趙玄老爹和當代趙家家主隻是表兄弟關係,再加上不是嫡子,沾不了多少光,便加入了司聞寺。由於敢打敢拚,不過三十出頭,便已經立下了五次二等功。 “咦?”趙玄忽然想起來什麼,問道:“我聽說還有一位小老弟跟著你,怎麼沒看到他人?” “噢,他先去包間打掃了。” “嗨,也對,你們大家族就是講究。” 說話的時候趙玄語氣莫名有些酸溜溜的。 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轉變話題道:“不急著上車,我先給你介紹一下使團的成員吧。” “有勞了。” 趙玄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一群人:“中間那個,是大使馬謖。” 嘿,又是個名人。 這一世的馬謖並沒有像上輩子那麼慘。 馬謖在天下大定後才入仕,身為參謀型人才,在這種不需要決斷力的時代自然大放光彩。 此前曾在太平國際聯絡部擔任司長,此次去扶南作為使團團長和真臘問題特命全權大使,可謂是發揮餘熱。 “看報紙的那個,舒龍,準將,中郎將。” 準將是軍銜,中郎將是職位,即使團的首席武官,除了護衛工作,有時也客串一下間諜頭子。 “不過嘛,說不定他本職工作就是間諜也有可能。”趙玄對李凈眨了眨眼。 李凈並不意外,特殊時期,要是整個使團都是自己這種普通人才不正常。 不對,自己也是司聞寺的,算不得普通人。 隨後,趙玄又把使團的其他幾位主要人物介紹了一遍,李凈也在腦子裡和出門前看過的資料一一對應。 “那個是誰?”李凈遙指了一下廊柱邊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死死盯著自己的人,“我和他認識嗎?” “他?”趙玄想了一下,“好像叫賈金,也是侍官府的勛衛,你應該認識吧。” 李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很深的印象。 卻不料賈金看到李凈發現自己了,居然徑直走了過來。 “忒,小人。”賈金將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李凈,不料李凈在原主記憶的驅動下,閃身下意識地一個過肩摔,把賈金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碰” 肉體撞擊在紅磚地板上的聲音不算大,還是讓一些離得近的人紛紛側目。但在了解道是兩個勛衛之後便懶得看了。 年輕人,火氣大很正常嘛,說不定是爭風吃醋呢? “我們認識嗎?”李凈一臉困惑,同時還帶著一絲不好意思。 人家隻是想挑釁自己,卻吃了這麼大一個教訓,真是太慘了。 雖然他一點都不同情對方就是了。 “啊,你欺人太甚!” 賈金掙紮著起身,想要把這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得的混蛋狠狠地揍一頓。 “少爺,發生什麼事了?” 小米在車窗上看到兩人打架,擔心主人吃虧,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沖出來,卻看見了倒在地上呻·吟的賈金。 “你認識他嗎?” 小米看了一眼,點頭道:“陶侯的狐朋狗友罷了。” 至於嗎?李凈不是很理解,這也沒必要找自己拚命呀,還把臉都丟光了。 真搞不懂古人的腦回路。 被打攪了好心情,李凈也不想在這裡繼續呆著,眼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便和趙玄告辭先去自己的臥鋪。 李凈的隔間不大,隻有兩張鐵質的公寓床和一個書桌,洗手間則是在整節車廂的末尾處。好在公寓床的下鋪改成了櫃子可以收納東西,放入了李凈和小米大大小小的行李之後並不顯得擁擠。 床上已經鋪好床單和被褥,看質感顯然不是火車自帶的。 桌前正對著窗戶,上麵放著一整套從粗到細的毛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不知道小米帶這玩意乾啥;幾本書,有《三皇經》這種必備語錄一樣的存在,也有《焦仲卿》這種閑書----想必也是小米帶的;還有一個機械鐘------這個是列車自帶的,李凈讓小米掏出懷表對一下時間,是準的。 太平道國的鐵路網主乾有三橫三縱之說,橫線從北到南的分別是從太平城到北平的平京線、從安西府到東海港的隴海線、從天府到漢口的成漢線、縱線從東到西分別是從關外到建康的遼揚線、從漢口到番禺的廣漢線、從天府到仰光港的成光線。 此番前去中南半島,他們將先從坐支線到漢口,一路南下到達番禺港,再從番禺港登船直達扶南。 不是不想去真臘,而是真臘的問題根本沒法在真臘解決 火車共有十六節車廂,兩個火車頭。由於從太平城到番禺港的鐵路近兩千公裡,機車時速六十多公裡,縱使身為公務列車,中途不停靠,可算上加燃料等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得開三天兩夜,自然有臥鋪。 人到得都差不多了,火車在“嗚嗚”聲中緩緩啟動,李凈脫去外衣,進入夢鄉。 唉,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希望不要再遇到便宜老爹。 “啊啊啊啊啊!” 一陣慘叫把李凈從美夢中吵醒。 李凈悄悄掏出壓在枕頭下得手槍,無聲挪動身子靠在墻壁上,左手猛地拉開夜燈。 小米坐在床上,同樣舉著槍,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看著李凈。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 小米看了一下懷表。 “寅時,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