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業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意味深長的說道：“但願如此吧！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家準備準備，晚上好開船出去碰碰運氣。” 　　“就算換不著好東西，打幾條魚也行啊！做生意還是塗曉艷最靠譜，收魚的價錢高不說，還從來不欠賬。” 　　自己家的大哥欠錢不還，佟寶香替他感到羞愧，所以不得不忍受郭立業的冷嘲熱諷。 　　佟寶香說道：“立業哥，你也別著急回去，跟俺們一塊兒來島上吃點飯吧。俺天秀嫂子特意給觀兒做一盆紅燜扣肉，可香了，你也嘗嘗。” 　　佟寶香跟郭立業說話的時候，一雙充滿柔情蜜意的眼睛，卻緊盯著冉觀。兩位小情人久別重逢，候情似火，郭立業是個明白人，自然不會留在這裡充當電燈泡，妨礙兩人的好事兒。 　　於是郭立業回到自己船上，說道：“謝謝觀兒、謝謝寶香妹子，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裡吃飯，家裡還有好多活沒乾完呢，回去晚了，怕耽誤晚上的事兒。” 　　佟寶香大方的說道：“那你再等一會兒，俺去給你拿點兒東西。” 　　佟寶香轉身跑回島上，郭立業看看她的背影，對冉觀說道：“觀兒，因為這些天漲水，淹沒了老龍背沙崗子。你今晚要是從那兒路過，千萬要記得靠左邊二流慢慢走，別讓螺旋槳碰到沙子。” 　　“那裡都是粗砂，比金剛石還硬，對螺旋槳磨損特別大。你要真把船開到那兒上麵，今天的螺旋槳就等於白換了。” 　　冉觀點頭說道：“我知道了！立業舅舅。你今天幫我檢修船，挨不少累，還告訴我這麼多寶貴的經驗，真應該請你好好吃頓飯。” 　　郭立業笑著說道：“今天我實在沒時間，改天有機會，應該我請你和寶香吃飯。” 　　正說著，佟寶香拎著一大塑料袋蔬菜，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放在郭立業的船上。 　　她說道：“這裡麵裝的是東南甸子鄉大棚基地生產的小黃柿子，還有草莓、藍莓、猴頭菇和金針茹。你帶回家，跟嫂子和孩子們嘗嘗鮮兒。” 　　郭立業不好再推讓，又說完一些感謝的話，駕駛著六米大船揚長而去，留下冉觀和佟寶香緊緊相擁在一起。 　　吃完晚飯，冉觀獨自駕駛著小船，在十幾公裡長的江麵上來回遊蕩。他始終沒有看到德威赫獵人來江邊活動的跡象，這與德威赫獵人以往的習慣完全不符。 　　冉觀為此憂心忡忡，擔心德威赫獵人會生病，或者遇到什麼麻煩事兒，無法到江邊狩獵或者捕魚。如果等到淩晨兩點，德威赫獵人還沒有出現，今晚再也沒有和他見麵的機會，冉觀隻能等到明天再來。 　　冉觀的船始終沒有越過國境線，便於偽裝成夜晚捕魚的老鄉，所以不會引起兩國邊境管理人員的注意。 　　江麵上有很多裝有發動機的木船在行駛，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彼此都不打招呼，急匆匆地擦肩而過。 　　這種氣氛讓冉觀感覺到詭異，轉念一想又很正常，但凡夜裡駕船出來的人，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目的。 　　遠處，藍天黑水相連，繁星碧波相間，在穆羅江麵主航道上，出現一盞桔紅色的電燈，十分緩慢地向上遊移動著。 　　燈光尚在視線所能及的最遠距離，經驗豐富的老鄉們一眼就能認出，那是老矛子貨船桅桿上的指示燈。 　　如果夜晚有老矛子貨船從這裡經過，老鄉們會利用夜幕和發動機發出的巨大轟鳴聲當掩護，爬到貨船上麵偷木材、煤炭、甚至燃料。 　　如果真發生這種情況，老矛子的快艇就會過來解救，驅趕和抓捕那些鋌而走險的老鄉們。 　　冉觀擔心被他們連累，就把船開進江邊的小樹林裡麵，隱藏起來，並在暗中觀察江麵的情況。這時分別從上遊和下遊沖出兩艘老矛子快艇，直奔貨船而來。 　　聚集在貨船兩旁的十幾艘木船，被嚇得四散奔逃。於是這兩艘老矛子快艇與那幾條機動木船，圍繞著貨船，展開異常激烈的角逐。 　　這些常年在江麵上捕魚、換東西的老鄉們，各個膽色過人，練就一身駕船本領，與老矛子快艇在寬闊的江麵周旋幾圈，就能甩掉他們，安全地逃回岸上。 　　這一次老矛子同時出動兩艘快艇，追逐幾圈後，發現很難控製全部船隻，所以放過大多數人，重點圍捕兩艘船速較慢，駕駛技術不夠好的木船。 　　那兩條木船似乎失去動力，在快艇掀起的巨浪中左右搖擺、劇烈顛簸著，船上的老鄉們仍在頑抗，用盡一切手段和在船上所能找到的工具，阻止快艇靠近他們。 　　形勢萬分危急，躲在樹林中的冉觀，不顧一切的駕船沖出去，準備營救這些老鄉。 　　冉觀船上的發動機冒著滾滾濃煙，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如同一支射出的利箭，呼嘯著撞上老矛子快艇，撞壞它的尾舵。 　　這艘快艇立刻失去控製，隻能在江麵上打轉，無法繼續追逐木船。 　　冉觀又迎麵朝著另一艘老矛子快艇，高速撞過去。對方從來沒見過如此不要命的人，趕緊轉彎避讓，企圖用船身掀起的巨浪，打翻冉觀的木船。 　　冉觀猛然加大油門，木船如同兇猛的鯊魚，從一道道巨浪中沖過去。老矛子快艇速度高，轉彎半徑大，為避免被他撞上，急速向前開出幾十米，才能轉回來。 　　徹底被冉觀激怒的老矛子快艇，為了能追上他，不惜沖上老龍背沙崗子，導致螺旋槳受損嚴重，兩艘快艇相繼擱淺。那兩條木船上的老鄉們，乘機靠岸，逃之夭夭。 　　冉觀折騰整個晚上，不但沒見到德威赫獵人，反而被老矛子快艇掀起的巨浪，淋成落湯雞。 　　他渾身濕漉漉，狼狽不堪的回到北霧島，感覺又冷又餓，又困又乏，顧不上與佟寶香溫存，就鉆進被窩裡呼呼大睡。 　　冉觀須要盡快弄清德威赫獵人，到底遇到什麼事情？會不會給他和塗曉艷、康楠去老矛子的行程，造成麻煩，帶來危險？ 　　於是冉觀做出一個瘋狂的決定，打算鳧水泅渡地穆羅江，直接去寧瓦農莊。即使見不到德威赫獵人，必然能見到捷桑姆巴大媽，問清楚咋回事兒。 　　早上醒來，冉觀讓江倩倩暫停修復迷陣，再去金勾縣重點高中，冒充他參加補課。 　　冉昆侖根據江麵寬度與深度，還有江水的流速與溫度，幫冉觀選擇最佳渡江時間、出發點和登岸路線。這樣既能最大限度地幫冉觀節省體力，又能讓他以最隱蔽的狀態登上對岸，減少被發現的風險。 　　冉昆侖特意找來一隻深灰色的救生圈，又用一塊防水塑料布，包好冉觀的衣帽鞋襪和其他物品，紮紮實實的綁在救生圈上麵。 　　在一個風平浪靜的晚上，冉昆侖和佟寶香駕駛著從郭立業那裡借來的六米大船，悄悄送冉觀到達出發點。 　　從這裡下水，還需要遊出幾百米的距離，才能上岸。臨行前，昆侖爺爺叮囑冉觀，一旦穿過江中心大流，再想回頭就等於送死。 　　在沒有登上對岸之前，如果感覺沒有力氣繼續前進，必須呼喊或者打信號求救。哪怕是被老矛子抓去坐牢、流放，也不能做個淹死鬼。 　　在冉觀離開北霧島之前，冉北鬥爺爺悄悄交給他一樣東西，正是商仙柔奶奶曾經使用過的“鋼針小弩”。 　　身上帶著精巧別致的“鋼針小弩”，冉觀心潮澎湃、鬥誌昂揚，仿佛看到當年商奶奶英勇無畏的風姿，感受到英雄先輩們的鼓舞和激勵。 　　子夜過後，東風徐徐，貌似溫良謙恭的穆羅江，不再平靜。白天還如同鏡子一般的江麵，此刻翻起一朵朵浪花。 　　這樣的風浪，雖然對擅長水性的冉觀構成不了威脅，可是預示著風雨即將到來，這是冉觀必須把握的最後時機。 　　看到寶貝孫子跳進湍急洶湧的穆羅江，昆侖爺爺心頭猛然一沉，依依不舍的握著他的手，久久不肯鬆開。 　　他含著眼淚，叮囑說道：“觀兒，鳧水時候，要盡量放鬆，保持節奏，學會利用水流增加浮力，節省體力。” 　　“孩子，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生死攸關的地步，不能使用潛水。萬一需要潛水時候，必須將救生圈從身上解開，用手牽著纜繩前進。這樣你就能隨時放開它，以免暴露在水下的位置。” 　　為了節省體力，冉觀不能在水中說話，找書苑wｗw．zhaoshuyuan.com 隻能用自信、輕鬆的笑容，讓船上的爺爺和佟寶香相信他，一定能安全的遊上對岸。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穿過穆羅江中心大流，冉觀眼前除了迎麵撲來的浪花，再就是不停晃動的星光倒影，再也不能利用天上的北鬥星，辨別方向。 　　冉昆侖精心為冉觀準備的救生圈，此時發揮重要作用，利用水流指引方向。隻要救生圈與冉觀之間的距離和角度保持不變，就說明他始終用合適的速度，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在冰冷刺骨的穆羅江中鳧渡，體力消耗極大，盡管冉觀做好充分準備，仍然感覺到腳發軟，腿發酸，腹部隱隱作痛，手臂也越來越沉重。 　　隨著體力急劇下降，冉觀的心情迅速緊張起來，壓迫感和恐懼感越來越強。他明白，自己到了最危險的階段，也許已經被死神盯上，稍有疏忽，就是萬劫不復的命運。 　　冉觀咬緊牙關，根據自己的體力和心態，按照合適的節奏變換著遊泳方式。時而“甩水”，時而“狗刨”，時而“踩水”，時而“蛙泳”，還要通過感受水溫的細微變化，判斷距離岸邊還有多遠。 　　最後冉觀驚喜的發現，前方的天水之間，隱隱約約出現一道黑色裂縫，隨著他前進，那道裂縫也快速增寬。 　　那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江岸輪廓，此刻冉觀再也不用擔心，在水中迷失方向；再也不用害怕，被航行的船隻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