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萬元的賣糧款,如同洶湧奔騰的穆羅江水,僅僅幾天的功夫,就從佟寶香手裡流走一大半,怎能不讓她感到觸目驚心? 佟寶香猶豫好長時間,看看冉觀,又看看朵布莎。 她說道:“觀兒和朵布莎在縣城念書,俺給他們準備三萬塊錢費用,手頭應該能寬裕點兒。另外還有俺二大伯和二伯母,以及冉大伯的生活費、醫藥費,俺今年再準備十萬,也應該夠用。” 佟寶香皺了皺眉頭,咋巴咋巴有點兒乾裂的嘴唇,接著說道。 “再就是江倩倩在北霧島上的投入,每年預算二十萬元。現在工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階段,今年這些錢恐怕不夠用。” “俺仔細算一下,今年除了用於生產的投入以外,俺們用於生活開銷的全部費用,也就是三十五萬塊左右。俺的糧站還有一點兒利潤,雖然跟農場的收入沒法比,但也足夠維持一段時間。” 眼前這位憨厚、質樸的農村姑娘,如此為自己的生活和事業殫精竭慮、精打細算,冉觀心裡萬分感激,又分外的心疼。 他趕緊跑到廚房,親手沖一杯綠茶,恭恭敬敬遞到佟寶香手裡。 楊沫連忙脫鞋上炕,把炕沿的位置讓給佟寶香。 她親昵的說道:“寶香妹妹,先別著急喝,小心燙嘴。咱們姐妹難得聚一回,坐下來穩穩當當地多說一會兒話,晚點回去也沒啥兒,長輩們不會怪罪的。” 塗曉艷拿起裝滿水果、瓜子和糖的紙笸籮,放到佟寶香身邊。 她感激的說道:“寶香姑姑,說實話,在這個家裡,你是一等一的大功臣,也是值得我們尊重的長輩。” “這麼多年來,隻有你任勞任怨、盡心盡力的幫著觀兒,同時還照顧家裡的三位老人,俺真不知道該咋樣報答您才好?” 佟寶香微微一笑,用嘴唇輕輕泯一下發燙而又清香的茶水。 她說道:“塗曉艷,咱們倆兒在一起生活十幾年,雖然不是親生姐妹,勝是親生姐妹。十歲那年,咱倆就敢陪著觀兒闖北霧島,感情方麵沒的說!” “咱倆彼此之間,心裡想啥,對方都知道,沒啥可隱瞞的事情。你也不必哄俺開心,俺也不用你的報答。” 說著,佟寶香眼圈中閃現出晶瑩的淚花,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她把水杯交給冉觀,騰出雙手,收起存款折和信用卡,一張不落的交給康楠。 然後她說道:“康楠、曉艷,還有觀兒和朵布莎,俺知道你們有眼光、有魄力、有頭腦、有智謀,都是乾大事業的人。” “在老矛子賺到這區區幾百萬,隻不過小試牛刀而已。今天俺替你們做主,這些錢不能分,全都留著開外貿公司,做大生意用。” “等將來你們的外貿公司興旺發達,你們幾位富甲天下的那一天,俺也能跟著借光,一塊兒高興是不是?” 塗曉艷欣喜萬分,激動不已,忍不住抱住佟寶香。 她說道:“寶香姑姑,您真是俺們的好姑姑,縱有千言萬語,也難以表達俺們的感激之情。” 冉觀同樣激動的說道:“寶香姑姑,俺要痛下決心,從今年開始,停止承包荒原,您隻負責管理現有的三千坰開荒地就行,也就沒有那麼多、那麼大的資金壓力了。” “真的嗎?”佟寶香和塗曉艷感到震驚,異口同聲的質問。 “真的!”冉觀斬釘截鐵的說道。 屋子裡隨即一片安靜,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冉觀要付出多麼大的努力,才能下這樣大的決心,做出如此瘋狂的決定? 佟寶香站起身來,春風滿麵地說道:“時間不早了,俺得趕緊鋸些木柴,不然回屯兒裡,沒法跟天秀嫂子交差。” 冉觀緊握著佟寶香的手,依依不舍的說道:“寶香姑姑,這兩天忙裡忙外的沒少乾活兒,把你累的夠嗆,就在這兒多休息一會兒吧。昨天下午,俺們鋸了不少木頭半子,足夠燒兩、三天。” 佟寶香說道:“俺這人是啥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兒閑不住。讓俺幫你乾一、兩個小時活兒,你和朵布莎就能多復習一、兩小時的功課。” 冉觀轉身拿起棉襖,說道:“那俺跟你一塊兒去。” 楊沫忙著穿好棉襖和皮靴,說道:“觀兒,還是我去吧。辦外貿公司,不是簡單的事兒,有好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在一起認真商量。” “趁這個機會,你跟你的姐妹們抓緊時間開個會,把該定下來的事情,早點兒定下來。省得過幾天開學,你和朵布莎忙著復習功課,兩邊忙活。” 冉觀放下手裡的棉襖,溫柔的說道:“那就辛苦兩位長輩了!外麵冷,乾一會兒就趕緊回來,別凍著。” 看著佟寶香和楊沫走出房門,塗曉艷感嘆的說道:“寶香姑姑十幾年如一日的對觀兒好,對爺爺、奶奶好。跟她相比,我感到羞愧萬分。” “這個家對我有養育之恩,昆鬥水產公司能有今天的規模,也全靠觀兒和昆侖爺爺的幫忙。按理說,最應該留在這個家裡,孝順和照顧老人的人是我。” 說著,說著,塗曉艷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淚。 她繼續說道:“可恨我那個弟弟,天天花錢跟流水似的,就想著咋跟我要錢。咱們的昆鬥水產公司幾乎要變成他的搖錢樹,一年十幾萬元的利潤,都給遭賤了。” “康楠表姐、觀兒弟,咱們必須把這家外貿公司辦起來,而且還要辦好,爭取每年有幾百萬的利潤。我倒想看看那個塗曉亮,到底能不能把我掙來的錢,都給花光嘍?” “曉亮小時候,挺懂事,挺仁義,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咋到了城裡,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啦?”康楠無比失望的說道。 她忽然感覺自己的話有些冒失,要是傳到駱薇薇耳朵裡,容易引起誤會,連忙岔開話題。 康楠故意提高嗓門說道:“觀兒、曉艷、朵布莎,咱們都動腦筋想想,給咱們的外貿公司起個啥名字好?” 冉觀皺緊眉頭,說道:“康楠表姐、曉艷姐,咱們在老矛子掙這些錢時候,應該有列茹秀一份功勞。現在咱們準備開公司,要不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塗曉艷擦乾眼淚,說道:“在這件事兒上,康楠表姐想的比咱們周到。俺們姐倆兒年前去拜訪過列茹秀老師,這位女士還真是巾幗英雄,做事慷慨、爽快,不為名利所動。” “她說她這次去老矛子的目的,純粹就是為找到表哥印明宇。她不要咱們一分錢,將來也不要公司的股份,隻想讓咱們幫她完成一個心願。” 塗曉艷正說著,看到楊沫從外麵進來。 她笑著問道:“楊阿姨,你們倆兒乾活挺剎楞啊,這麼快就把那堆木頭都給鋸完了?” 楊沫爬上炕,坐在塗曉艷身邊。 她笑著說道:“冉二伯嫌油鋸聲音太大,怕驚著待產的奶牛,就讓俺們先回來。有個小牛犢太可愛了,一見到我就撒歡,圍著我直轉圈,要不是外麵太冷,真想陪著它多玩會兒。” 冉觀問道:“寶香姑姑呢?她咋沒回來?” 楊沫說道:“她去西屋,看看凍梨化好沒有。” 沒過多大一會兒,佟寶香端著塘瓷盆,裡麵盛滿圓溜溜、又大又亮,已經完全化凍的香水梨。 她放下盆,第一個拿起凍梨,放在嘴裡吃起來。 她邊吃邊贊美說:“觀兒,這是在哪兒買的凍梨?一咬一包水,真甜,真好吃!” 冉觀挑一個最大的凍梨,遞給朵布莎。 塗曉艷津津有味的吃完一個凍梨,用毛巾擦乾留在手上和臉上的汁液。 她問道:“寶香姑姑,三丫頭念的是中專,快畢業了吧?” 佟寶香連忙把嘴裡的梨肉,咽進肚裡。 她回答說:“你沒聽俺老梁大哥經常說嗎?觀兒金榜題名日,就是三丫頭學成歸來時。她今年夏天畢業,打算過完年留在金勾縣裡,找個好點兒的單位實習。” 塗曉艷說道:“楠姐,咱們外貿公司正需要人手,就讓三丫頭過來幫忙吧。這丫頭鬼機靈,膽子大,做事風格有點像觀兒。” 佟寶香立刻表示反對,瞪著眼睛說道:“曉艷啊,你咋忘了呢?三丫頭學的是農技和農機專業,去你們外貿公司上班,不對口,容易埋沒人才。” “依俺看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讓三丫頭來俺們農場,或者去金機廠。這樣才能將她所學的知識和她自身的才乾,充分發揮出來,讓觀兒身邊多一個有學歷、有能力的幫手。” 冉觀輕輕拉一下佟寶香的衣袖,小聲提醒道:“寶香姑姑,你忘了嗎?三丫頭既不能回東南甸子鄉,也不喜歡去金機廠。” 佟寶香這才想起來,梁丹當年為什麼忍痛告別冉觀,倉皇離開東南甸子鄉,回到縣城跟父母一起生活。 當著楊沫的麵,佟寶香不敢說出真相。隻能在心裡暗暗抱怨:“都怪魯連山那個王八蛋,讓天真可愛的梁丹嚇成那個樣子。” 楊沫一直不明白,梁丹為什麼不敢去東南甸子鄉?又為什麼討厭去金機廠?她到底畏懼什麼?難道本領高強、無所不能的冉觀,都不能消除梁丹心中的恐懼,保證她的安全嗎? 楊沫猛然意識到,冉觀和梁丹、還有佟寶香好像對她刻意隱瞞著什麼事情。楊沫臉上露出不快的神色,真不希望自己與冉觀之間,存在太多不能說的秘密。 冉觀不動聲色的說道:“天快黑了,曉艷姐和楠姐要回屯裡休息,我和朵布莎還要去見德威赫獵人。咱們抓緊時間開會,把公司的名稱定下來。” 佟寶香笑著說道:“俺提個建議吧,乾脆把你們幾位股東的姓氏連在一起,也許就是個好名稱。” “冉康塗朵外貿公司……”塗曉艷試著說一遍,立刻搖頭。 她說道:“這個名字不好聽,還繞嘴。再說朵布莎的姓氏不是一個字,而是一大串字母,根本沒法往裡麵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