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盜蹠聽見那女子正在教孩子背書:“夫一陰一陽,化育萬物,稟五行之用,五德之行,萬有生克……萬物各有盛衰,代謝推遷,如日月之行,不可復也。……間不容息,是以生生不停,氣氣相績…” 那女子說一句孩子學一句,盜蹠想用心去聽又聽不大真切。最後女子越說越快:“大道之數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天地善生,萬物敬畏,人之為靈,不與萬物爭,爭而有數,其一不用…” 最後已再也聽不清楚,待得醒來石洞中仙人早已不見,自己卻睡在一塊巨石之上,細細回想夢中聽到的那些話也隻記得個三四成。 盜蹠從石頭上坐起,自覺渾身輕輕飄飄,一呼一吸間似與天地相應,行走間卻能乘風而動,盜蹠大驚,又響起夢中聽到的仙人所述言語似是仙術,便依著修行,竟身不乏,肚不餒。忽忽幾日盜蹠將心中所記已融會貫通,縱身一躍已越出山穀。 盜蹠回到塵世,世間已大變,自己的家早沒了,哥哥嫂嫂具認為弟弟早死了多年,盜蹠隻好辭了親人,聚山為盜。他本有仙術,幾年內盜名播於天下,他一直堅持盜亦有道的宗旨,雖有盜名亦有俠名,他乾的都是一些盜富濟貧的義事,所以也不以盜為恥,反以為榮。天下任俠對他多為敬仰,幾十年間已聚集了幾千徒眾。 盜蹠本是極富聰明之人,偶有一日他仰望星空,天上繁星排列,他不懂星象,隻他一生為盜,心中所想也都與盜有關,偷盜之人最怕就是被人擒獲,雖然他盜術已獨步天下,但見漫天星辰卻將其想做是房舍庭院和圍追堵截的人,自己則在這些幻想的障礙中如何躲避脫身,再配合自身法術竟然被他創出了一套神功身法。他見漫天星辰雖然錯落,卻自有一種規則排列,前避天樞,後據中宮,仰居北鬥,俯臥金牛,又觀天賊星在天邊一閃而過猶如心中被劃亮一道光,是以每一步每一式都留有後招“遛之大吉”。創出這套身法輕功他甚是得意,經過無數次的實踐果然神不知鬼不覺,便起了個很襯的名字。到得年老他又將畢生盜術化成一套拳法,這套拳法隻在盜盡天下,但他後來所悟已不止於盜,由於那句大道之數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有所感,便覺人遁其一不若人盜其一。他又見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為了給自己的徒子徒孫留條生路,故而並沒有將自己的法術傳下,隻傳了一套吃飯的本事賊不走空拳和一個用來逃跑的神鬼不覺功。 兩人又鬥了二十幾個回合,朱仇已相形見拙,他出世以來從未像今天兇險,心中對徐厚祿大加敬佩,忍不住贊道:“老前輩好功夫,好身法!” 他本是誠心,但在徐厚祿聽來卻是大大的諷刺,徐厚祿成名已久,在江湖上早已盛名,近年來難遇對手,今天竟然奈何不得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殘廢,更可氣的是對方受於限製,隻能用雙腿抵擋,自己卻已用了十成功力,如何不氣。此時見對方已是技窮,竟然還敢出言嘲諷,他脾氣火爆,隻想將這殘廢小子斃於掌下。徐厚祿手上招數越來越快,越來越猛,朱仇麵對這老頭的猛烈攻擊早已忙得通身是汗,眼看著下一瞬就要嗚呼哀哉。 “大哥哥你快還手啊!” 兩人打地正酣,朱仇餘光掃過身後,苦孩正被木葛二人按著不住的掙紮,心中暗暗著急,卻忘了放開手裡的繩索,苦孩見自己的傻哥哥又好氣又好笑,又大聲叫道:“大哥哥快用手!用手!” 站在一旁的那個水鬼怪他多事,刷刷就是兩巴掌,苦孩兩邊臉立刻腫了起來,疼的他眼淚汪汪。 朱仇左手得到解放精神大振,立刻反守為攻,他本沒學過什麼拳腳功夫,但他既身懷絕藝,一通百通,他又身具深厚內力即使隻是普通的拳打腳踢也具有如斯威力。徐厚祿此刻漸漸處於下風,腳上身法快如閃電,但始終近不得朱仇的身。兩人又拆了二十來招,徐厚祿故意示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朱仇搶進,左手成刀向徐厚祿右頸立劈而下,徐厚祿突然躬身作揖,作行禮狀,朱仇一驚,想要收勢已然來不及了。兩人爭鬥,若是一方認輸便是收身作揖,以示雖敗卻不失君子之禮,若如此,對方便不可再攻,否則便是有失君子之德,也非俠義之道,更會被天下人恥笑。眼看朱仇這一掌就要劈到,徐厚祿大吼一聲,身子突然彈直,向朱仇胸口撞來,其實徐厚祿並非認輸,而是使了一個絕招名叫“假仁竊德”,這一招本是險中取勝,也是以詐取勝。徐厚祿雖失身為盜卻極富正義,若要他自己使詐絕然不會,但老祖宗盜蹠卻絕非至誠君子,即是盜,無物不可盜,盜名也是盜,盜勝也是盜。原本這招陡然而發,朱仇已避無可避,也是他藝高人膽大,深吸一口氣,一挺肚子去接徐厚祿這一撞。 徐厚祿本來用了八成內力,他本就身體肥胖,氣力極大,這一撞若撞在普通人身上立刻就能撞地敵人五臟移位,肝膽碎裂,但是這一次撞到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好似一頭紮進了棉花堆裡,對方肚皮更有一股吸力將自己的頭緊緊吸住,隻聽朱仇嘿一聲,肚皮鼓氣,徐厚祿覺得一股大力從頭頂排山倒海般湧來,胖大身子如皮球一樣滾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盜蹠會眾人見徐厚祿輸了紛紛持械又要攻上,這時苦孩一陣痛呼,朱仇擔心苦孩子安危不敢再上,葛二郎二人押著苦孩,木有金一手持著短劍架在苦孩脖子上走入眾人中間罵道:“臭小子再敢動手我就殺了他,乖乖將自己綁起來!” 朱仇見苦孩受製不敢再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