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內。 趙玄目光陰鬱。 胡家來人的第二天,陳二狗的父母死了,屍體被吊在村口的槐樹上。 第三天,村長一家老小被吊在了槐樹上。 第四天,增援的衙役到了,挨家挨戶搜查線索。 一陣翻箱倒櫃,把他花費一兩銀子巨款買的牛角弓沒收了。 理由是疑似兇器,要帶回去好好檢查。 順帶搜走了他身上的三十五個銅板,和剩下的十幾斤肉乾。 若非他早有準備,把錢藏在爐灶底下這種隱秘的地方,這一次就不是傷筋動骨,而是破產了。 其他村民亦不例外,家裡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被衙役們收刮的一乾二凈。 這哪是為了追查線索,分明就是明目張膽上門搶劫。 不僅如此,被變相幽禁在家的他,既不能上山打獵,也不能在家練習蠻牛勁,閑的渾身難受。 有時候他真想不顧一切殺出去,從此亡命天涯。 而偷跑被抓住打斷腿的村民,讓他恢復了理智。 胡家與縣衙聯手,派人封鎖了所有外出的路口,日夜交替,猶如天羅地網,令人插翅難逃。 日上三竿。 查案之人照例敲響聚集鼓,將包括趙玄在內的所有村民召集至村口。 為首之人和昨日一樣,先是許以重金,告訴村民,凡提供有效線索,獎勵一兩銀子。 隨即危言恐嚇,如果找不到胡四少爺,全村都得死,陳二狗一家就是下場。 老套且沒什麼技術含量,卻足以嚇住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山民。 這也是為何有人冒險摸黑逃跑的原因。 線索是真沒有,怕死是真的。 沒多久,人群一陣騷動,又來了一隊人馬。 為首兩人馬上並行,左側是個衣著華麗,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 這幾日出盡風頭的壯漢在一旁小心侍奉,明顯是胡家的大人物。 右側是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的青年男子,胸口繡了一個“捕”字,身旁跟著幾名衙役,顯然官府中人,身份還不低。 趙玄耳聰目明,隔著老遠,看到青年男子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問道:“人找到了嗎?” 一旁衙役回道:“回捕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青年男子側頭看向胡家老者:“胡家打算追查多久?” 老者斬釘截鐵:“追查到底。” 青年男子嗤笑一聲:“那胡家自己去追吧。” 轉而吩咐下屬:“去把人放了,留兩個人協助胡家查案,其餘人回縣衙,入秋以來匪徒四處出沒,事多著呢,沒時間在這窮鄉僻壤耗著。” 老者聞言臉色變了:“於捕頭,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胡家……” 話還未說完,被於捕頭打斷:“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縣尉大人說的,聽說是縣尊大人的意思。” “你胡家有意見,可以去跟縣令大人提,他老人家讓我們陪著,在下絕無二話。” “對了,縣令大人還說了一句,低山村五百零八人,春秋兩季稅收共計一百二十兩。” “少一個人,胡家補五十兩,入冬前交上去。” 老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人一年賦稅不到三錢銀子,胡家為何要補五十兩?” 這不是敲詐嗎? 於捕頭冷笑道:“這些人隻交一年賦稅不成?” “依我看,代代相傳,何止五十兩?” “當然,胡家要是覺得不合理,完全可以不補。” 老者臉漲的通紅,常言道“破家的縣令”,他胡家哪敢不給? 這新來的縣令好狠的心腸,他胡家逢年過節孝敬一分未少,卻如此不講情麵。 於捕頭可不管他怎麼想的,大手一揮,除了平日和胡家走的近的兩個衙役被留下,其餘人全部撤離。 至於胡家撤不撤,低山村村民的死活,他管不著。 他甚至巴不得胡家胡來,惹的縣尊大人雷霆震怒,將胡家滅門抄家,他也能跟著分一杯羹。 縣衙的人一走,壯漢立刻問道:“六叔,咱們怎麼辦?” 老者嗬斥道:“廢物,除了走之外還能怎麼辦,殺光他們嗎?一個賤民五十兩,你賠的起嗎?” 胡家是有錢,但也掏不出兩萬五千兩銀子。 就算給的起,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怎麼可能為了殺幾個山民,全賠進去。 壯漢被罵,依然硬著頭皮問道:“那就這樣算了,家主那邊?” 老者冷哼一聲:“家主那邊我去說,自己的兒子管不住,還要拉著胡家陪葬不成?” “至於這低山村,我們是不能下手,哪天撞上搶家劫舍的土匪,算他們倒黴。” 壯漢立刻懂了:“我這就去聯係。” 老者訓斥道:“等風頭過了再說。” 趙玄一陣無語。 這胡家,怎麼有這麼蠢的人? 你勾結土匪屠村,官府就不會懷疑到你頭上嗎? 你說沒有證據? 你弱他強,要什麼證據? 是橫行霸道慣了,連腦子都不好使了嗎? 哎,他還想窩在村裡逍遙一段時間。 如此一來,等胡家的人撤走,他得考慮搬家了。 …… 下午。 依然一無所獲的胡家,漸漸往外撤人。 臨走時為了泄憤,把村長和陳二狗家的瓦房付之一炬。 等人走後,村民們有的歡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惡霸終於走了。 有的哭泣,家裡除了糧食,什麼都被衙役搶了。 隻有趙玄知道,還有一場劫難等著他們。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一來,他就算說了,也沒人信,鄉土難離,誰會因為別人無端猜測,放棄祖業? 二來,一旦胡家知道是他說的,肯定不會放過他。 窮則獨善其身。 目前的他,還頂不住胡家這尊龐然大物的報復。 第二天,趙玄見到了陳社。 他雇了一輛牛車,接他父母去縣城住。 村裡人個個誇他孝順。 唯獨聽到胡家二人對話的趙玄,猜測陳社可能聽到了什麼風聲,帶著父母避難去了。 他主動去跟陳社打招呼:“五哥,好久不見。” 陳社打量趙玄片刻,有些不太確定問道:“伱是趙二?” 臉看著像。 這體格嘛,簡直判如兩人。 趙玄笑著解釋道:“最近餐餐吃飽,長了點肉。” 說完拉著陳社到一旁,小聲問道:“五哥有聽到什麼嗎?” 陳社掃視四周,低聲道:“你知道什麼?” 趙玄苦笑:“二狗一家死了,村長一家死了,還用問嗎?” 陳社嘆了口氣:“有些人,我們的確惹不起。” “不提了,我上次跟你說的,你考慮的怎麼樣?” 舊事重提,引薦他去王家做陪練的事。 趙玄嘆道:“除了給人當奴仆,就沒有別的出路嗎?” 陳社正色道:“有。”
第11章再遇陳社(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