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龐然大物(1 / 1)

霧都道士 少年S 7904 字 2024-03-16

閩南多山,在許多個世代之前,即便是與它相鄰的嶺南,也不走陸地,而是通過海路與它互通有無。 即便如今通了鐵路,因為那高昂的通行成本,從海上走依舊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 溫陵,便是閩南這群山環繞的山地之中,少數幾個可以進出的口岸之一。 正因為如此,這裡也匯集了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人,比如白蓮教。 蓮姑立在船舷上,沖劉半仙和尹秀招手,語氣頗為輕視,“兩位,莫不是怕了我這個小女子?” “小?小嗎?” 尹秀笑嘻嘻與劉半仙對視一眼,又看向蓮姑,“白蓮教的護教法王哦,誰敢說你是小女子?” “確實。” 劉半仙也摸著下巴,不住往蓮姑身上打量,“雖然上了點年紀,可確實不是什麼小娘們。” 這話一出,不止是蓮姑瞪著他,就連尹秀也驚訝地回過頭來,“劉半仙,你乾嘛?大家都是斯文人,你講這種話?有些想法你私底下講講就算了嘛,你這樣講,別人怎麼看我們?” “啊?不是……” 劉半仙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尹秀,“尹哥仔,你變了。” 尹秀嘆了口氣,“劉半仙,是人都會變的。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肯定是不一樣的兩個人。我已經變了,但你還跟以前一樣,拿著那樣的招數來自欺欺人,你當這一切,很好玩嗎?” “不然呢?” 劉半仙摘下墨鏡,眼裡滿是血絲,“你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嗎?尹秀!” 他奮力一推,人高馬大的尹秀竟被他推動著,往後踉蹡退了幾步。 就在這時,尹秀腳踝擰轉,箭射向立在船舷上的蓮姑。 蓮姑瞳孔發顫,顯然是沒料到尹秀這麼陰毒,做了這麼一場兄弟割袍的戲碼隻是為了前來襲擊自己。 她當即大喝一聲,一雙手對著尹秀拍出。 尹秀在空中與她對了一掌,不僅沒被拍回來,反而是將蓮姑推回了甲板上。 蓮姑怒極,站在甲板上雙腳硬撐著地麵,全身筋肉繃緊,發出咯嘣脆響的同時,又有一股新力升起,向尹秀反推回去。 可剛一出掌,她便已感到怪異,因為尹秀沒有再次發力,強捍這一掌,反而是被自己像個破布袋一般推了出去。 這陣怪異感還未消散,蓮姑便已察覺到尹秀的目的。 隻見他在空中借力翻轉,一個鷂子翻身,如炮彈般落到了蓮姑的身後。 知道已無法阻止,蓮姑當即雙腳交叉,沉腰轉身,八卦遊身掌一手向上,撩向尹秀下巴,另一隻手則掏向他的襠部。 “尹哥仔,小心了,八卦手黑!” “還用你說啊!” 尹秀不管蓮姑探來的手,一腳直直戳向她的麵門,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蓮姑見狀,將頭往旁邊一撇,躲開這一腳後,腳下又交替轉了兩圈,撞入尹秀懷中,雙手就要探出,再取他的肋下。 就在這時,尹秀遊龍勁運轉,戳出去的一腳轉為下壓,一下壓在蓮姑肩頭。 她身形當即矮下去一截,連帶著腳底下的甲板也發出咯吱慘叫聲。 蓮姑雙手搭在一起,略微有些發酸。 “甘霖娘!連女人都打,你是不是搭啵(男人)啊!?” “那你不打不就沒這麼多事咯?” 盡管嘴上這麼說,但尹秀似乎沒有收力,將腿挪開的意思。 “你也會八卦掌?”蓮姑的手有些發顫。 “會的不多,北邊宮家的路數。” 尹秀說著話,又將腿上的力道加重幾分,蓮姑腳下甲板已有一塊微微翹了起來。 蓮姑不得已,壓低了聲音,“喂,少年人,怎麼說我也是白蓮教護教法王,響當當的人物,你這樣搞我,我麵子不要了?” “麵子,麵子能當飯吃啊?” 尹秀不屑道:“出來混,挨打要立正,你既然技不如人,那就得受著。” “我是能受著,可你那些水手呢?” 蓮姑輕聲一笑,“你現在回頭看看,馬上你就會知道要不要給我麵子了。” “我要是回頭看了,你偷襲我怎麼辦?” 蓮姑皺眉,“你一個男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我好歹也是護教法王,會做這麼卑鄙的事情?” “混的越好越卑鄙,你不知道嗎?” “……” 兩人隻能僵持不下,保持著這個頗為怪異的姿勢,直到劉半仙艱難爬上船,拍拍尹秀的肩膀。 “尹哥仔,要不先放了她吧,大家有事好商量,人家怎麼說也是白蓮教的護教法王嘛,跟那些摣fit人差不多了,你這樣壓著她,我擔心那些人真的會把我們砍了。” “哪些人?” 尹秀回過頭去,不由瞪大眼睛,緊接著嘆一口氣,終於放鬆力道,收回了腿。 隻見在甲板上,黑寡婦號的水手都橫七豎八躺著,顯然都中了迷藥。 而在他們的身邊,那些白蓮教徒正舉著鋼刀和紅纓槍,對準水手的胸膛和脖頸,顯然是在等蓮姑一聲令下就把他們當場斬殺。 “沒必要吧?” 尹秀伸手,將腿腳已有些發麻的蓮姑扶了起來。 “怎麼,少年人,你現在也會跟我說沒必要了?” 蓮姑一把甩開他的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 然後她不看尹秀,而是看向劉半仙,顯然她也跟別人一樣,把劉半仙看做一行人裡的老大。 眼下她沒必要跟尹秀這個“打手”囉嗦什麼的。 劉半仙頓時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片刻,他突然想起之前明叔說過的,本傑明神甫教他的閩南這邊打招呼的方式。 於是他又龍精虎猛起來,模仿著本傑明講話的音調,跟蓮姑,跟白蓮教眾人招手示意。 “各位白蓮教的兄弟姐妹,大哥大嫂,甘霖釀!白蓮教的阿伯小孩,我是說,甘霖釀!!” 沒人說話,甲板上隻有一陣陣牙齒互相摩擦的聲音。 尹秀臉色煞白,悄聲向劉半仙問道:“你不是說你以前到過溫陵的嗎?老江湖了你是!?” “我亂講的。” 劉半仙得意地點頭,“像海狗這種很狡猾的船家,我不跟他講我到過溫陵,他還以為我很好騙呢。” “那你跑路的時候,就沒經過這裡?” “當然沒有,我那時候是從深月遊泳過去的嘛,就隔著一條河,遊泳健將我是!你是不知道啊,那天的水好冷啊!” “有像這把刀這麼冷嗎?” 蓮姑將刀在他們麵前晃晃,眼神並不比鋼刀溫暖多少。 “不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嗎?”劉半仙有些發蒙。 “你先別說話……” 尹秀轉過頭,瞪著蓮姑,“你到底想怎麼樣?有種就把那些水手放了,我們一對一單挑!” “有夠好笑的。” 蓮姑捂著嘴巴,“我一個女的,怎麼會有種呢?我又打不過你,當然也不可能跟你單挑。” “那你想怎麼樣?”尹秀問道。 “很簡單,劉半仙跟我走,然後你也走,或者你們兩個都不走,讓這些水手走。” 蓮姑低頭,用手指輕輕波弄著刀尖,“怎麼樣?這些水手是死是活,全在你們怎麼想。” “那你把他們殺了吧!” 尹秀拉著劉半仙轉身就走。 這一下,反倒是蓮姑愣住了。 在尹秀真的要和劉半仙走下船時,蓮姑才終於開口。 “哇靠!你有沒有人性的!這裡幾個人,怎麼說也是和你們同船的,經歷,搏鬥過多少驚濤駭浪的,你就這麼放棄了?” “不然呢?” 尹秀回過頭來,“你看到了嗎?你腳下的甲板已經裂了。” “然後呢?”蓮姑有些摸不清頭腦。 “我的意思是,換一塊甲板比換一個水手要麻煩的多。” “好吧。” 蓮姑無奈,將刀收進鞘中,又示意眾人將武器收起。 “怎樣,這樣夠有誠意了吧?也許我們可以聊兩句?” “有什麼好聊的。” 尹秀還是十分冷淡,“你們要劉半仙,我們不會給,僅此而已。” “你誤會了,來之前聖女的意思是,能抓住劉半仙最好,但她又覺得我們抓不住,所以就囑咐我,讓我遇見你們的時候,跟你們聊聊,了解一下你們的目的。” “唔?” 劉半仙將墨鏡拉下來半截,“你們那個白蓮聖女,也有鐵口直斷,未卜先知的能耐。” “聖女是可以和無生老母溝通的,而無生老母,通天曉地,無所不知。”蓮姑滿臉虔誠。 “祂最好是,你所說的聖女也最好是。” 劉半仙對於這種裝神弄鬼的事情頗為不屑。 就是讓他來,不用在什麼無生老母,還是元始天尊麵前跳大神,或者托夢,他也能算到某個人差不多會在哪個時間過來了。 更何況他們一行要從水路去關外的話,溫陵就是必經之路,有可能停靠,也有可能經過,但絕沒有繞開的道理。 沒有在意劉半仙話語裡的不敬,對於白蓮教眾人來說,他們早就習慣了被外界當做怪力亂神的巫婆神漢,甚至是發了瘋的癲子。 別說不管別人怎麼說了,就是別人做了,隻要別做的太過分,白蓮教也懶得理會他們。 在大業麵前,一切都隻是小事而已。 “聖女叫我問你們,你們去關外,是為朝廷,還是為自己。” “為眾生。”劉半仙朗聲答道。 “何謂眾生?” “就是你我他,還有他,她,它。” “所以,為此,你要與我們白蓮教為敵?” “不是與你們為敵,是誰擋住了我的道路,我就得把誰打倒,容不得商量妥協。” 劉半仙語氣斬釘截鐵,就連尹秀也不由覺得欽佩。 此刻他好像真變了一個人,不是那個猥瑣,怯懦的江湖騙子了。 “好,那我已經知道了。” 蓮姑揮手示意眾人撤退。 “這就走了?”劉半仙不由有些意外。 蓮姑嘆了口氣,“打不過你身邊的那個高手,不走乾什麼?留在這裡丟人現眼啊?” 頓了頓,她又看一眼尹秀,“你也別得意,我白蓮教的幾位護教賢王,哪個都不是易於之輩,有他們在,你到不了長白山。” “護教賢王?” 尹秀咧嘴,“管你們是什麼護教賢王還是聖子聖女,隻要是擋住了我的路,都一樣得乖乖走開。” “好!” 蓮姑豎起一根大拇指,轉身就要走。 就在這時,一道寒芒閃過,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柄劍架在了脖子上。 來人正是任七,此刻他長發飛揚,瞪大著眼睛,好像地獄來的死神。 “任七……” 尹秀小聲叫了一聲,示意他別沖動。 但實際上,尹秀也不知道此刻他還能否叫得住任七,畢竟他跟白蓮教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血仇。 任七看了一眼尹秀,又用視線掃過船上白蓮教眾人。 然後他將手裡的劍往蓮姑脖頸上靠了靠,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雪白的脖子上立即出現一道血痕。 “妖婆娘,我問你,這裡怎麼有這麼多白蓮教? 船上有,街上也有,在幾個弄堂裡,我還看見了無生老母的牌位,那東西可是總壇級別才會有的。 我記得你們一直是在西北一帶作亂,怎麼突然就到溫陵來了?” “當然是來起事啦!難道是來旅遊啊!?” 蓮姑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畏懼。 任七一愣,將劍又收了回來,插進背後的劍囊裡。 劉半仙不由地也瞪大了眼睛,“任七,你不應該是……” “我隻有六把劍,斬不盡這麼多愚夫!我隻殺白蓮聖女和聖子!” 任七又瞥了一眼站在身後不忿的蓮姑,突然冷笑一聲。 “而且,這些家夥馬上就要死了,何苦臟了我的手,損耗我的力氣呢?” “唔?” 蓮姑皺起眉頭,“劍客,你是以為,我們這次起事會失敗?” “不是以為,也不是認為,是確定。” 任七這時候已不想理她,背著劍慢悠悠走回船艙。 “你們在溫陵這樣大搖大擺地在街上亂逛,不就是因為朝廷即便知道了,以他們的運兵能力,也絕不可能在兩個星期內將足夠的兵力送過來嗎? 等大批援兵來的時候,你們早就攻下溫陵,並且控製住碼頭了對吧? 哼!哪那麼簡單!” 任七眼角泛著寒光。 “朝廷,可是你們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