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好大的官威(1 / 1)

霧都道士 少年S 7873 字 2024-03-16

這年輕人這樣利害,能跟總督大人過上兩手? 不止是兩手,依我看已經近五十回合了。 五十回合?就是站著不動這時候也得流汗了吧?更別說拳來腳往的。 所以說人家是高手,我們是水兵啊。 水兵們或是在艦橋底下仰望,或是站在別的船上,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兩人的決鬥。 風聲雷動之中,狄傑揮出一拳,直取尹秀麵門,尹秀腳下擰轉,欺身上前,一手伸出,夾住狄傑的胳膊後又是一下頂向他的麵門。 狄傑瞳孔震動,見無法抽手離身,乾脆也撞了上來,化拳為爪,蓋向尹秀麵門。 尹秀在這時,卻是突然將架住狄傑胳膊的手抽回,使得後者身上束縛瞬間解除。 勁力過猛,狄傑身位不由向前,正在這時,尹秀跳起,一個膝撞頂向他。 狄傑雙手格擋,踉蹌後退一步,中門大開。 尹秀滑步向前,伸手正正鎖住狄傑咽喉。 狄傑大驚,抱著必死的決心對著尹秀拍出一掌。 就在這時,尹秀卻鬼使神差地鬆了手,轉身退開。 “你這是什麼意思?”狄傑臉色難看。 “沒什麼意思。” 尹秀攤手,“不如就算平手,如何?” “平手?” 狄傑剛想拒絕,轉頭又看到眾水兵正睜眼望著自己這邊。 頓了頓,他將話語咽下,沖尹秀點頭道:“這回,我放過你一次。” “謝大人!”尹秀抱拳行禮。 何真人在一邊看的直發愣,似乎從未想過狄傑竟會這樣輸掉對決。 “很是驚訝吧?” 劉半仙將手槍收回口袋裡,拍了拍何真人的肩膀。 何真人這時候仍有些恍惚,問道:“那人,到底是誰?” “他啊?尹秀啊,一個茅山道士而已。” “茅山道士啊,這場景我仿佛似曾相識。” 何真人若有所思,“十年前我在龍虎山遊學的時候,曾經在一間古廟裡睡過。 睡到半夜的時候,夢見一個道人,頭戴逍遙巾,身穿黃色道袍,駕七彩祥雲而來。 我起身沖他行禮,問他:仙師從何而來? 那道人隻是笑而不語,伸出手在我腦門上點了三下,隨後又飄然離去。” “這兩者之間好像沒什麼關聯。” 劉半仙看了一眼何真人額頭上的紅印,又看一眼放在包裡的手槍,不禁搖頭。 “或許沒有,但或許也有呢? 有的夢隻是驚鴻一瞥,沒有什麼預示,也不是什麼征兆,但它就是一個很奇怪的夢,不為了啟發什麼,隻是叫你夢見而已。” “越發玄乎了。” 劉半仙起身,沖何真人說道:“反正你記著,以後少做損陰德的事情,不然這一槍終究會打到你身上的。” 何真人不理他,仍在回味那個或真或假的夢中。 任七走到尹秀身邊,假意將他扶住,低聲道:“我原以為你會殺了他的。” “殺了他?” 尹秀有些驚訝,“我要是乾掉了他,你信不信那些水兵會把我們撕成碎片?” 任七看了看周圍,“我信。” “你信那還不快幫我把狄傑穩住?” 任七咬牙切齒,“這不在我們的協議之內吧?” “這是協議的一部分,因為關乎劉半仙的生死。” “好!” 任七瞪了他一眼,“但下次我希望你是要動刀子的時候才想到我,而不是整天叫我做這些奇怪的勾當。”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尹秀搖頭道。 “好一個身不由己!” 任七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冷哼,轉頭走向狄傑,“真就這樣放我們一馬了?” “不然呢?” 狄傑臉色不善,“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會說話不算話?” “但是我會。”任七冷笑道。 “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如此的,跟白蓮教鬥,心思太純,容易著了他們的道。 而我跟你又不一樣,我要做的是一省的主官,所以我得光明磊落,不然沒有人服我。” “嗬?做官的也要光明磊落?我一直以為隻要有錢有勢,有一口吃的也分別人一口湯,這就可以了。” “所以你做不了官,隻能做兵。” 知道這位老同學隻是實話實說,任七攤手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這人頭腦簡單到隻能打打殺殺,舞弄刀子而已。” “你沒自己所說的那樣簡單。” 狄傑笑笑,又看向尹秀,眼神隨即陰沉起來。 “我之所以能當上兩江總督,就是因為肅親王的舉薦,當時我甚至都沒有被皇上考慮過,是他力薦,我才得以出人頭地。 可你殺了他,叫我那些恩情無處可報了。” 尹秀坦然道:“江湖上的事,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的了,實在氣不過,盡管找我報仇就是了。” 狄傑拳頭咯嘣作響,又看看一邊臉色有些緊張的任七,然後他長嘆了一口氣,“報仇肯定是要報仇的,但不是今天,我說過了,今天我會放你們走。” 說著他又突然沖任七問道:“你們到底是要去哪裡?要知道這條航線之所以沒有被規劃在海防之中,純粹是因為它陣風多變,水文復雜。 正常的船隻都會避開這一段,因為它費力不討好,而且是兜了遠路。 我相信你走這裡,絕對是事出有因,但我仍有些無法理解。” 任七看向尹秀,那眼神明顯是在問尹秀,可不可以講。 尹秀不在意,隻是沖他隨便揮揮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任七講或者不講。 “放心,這隻是閑聊,絕不會講出去。”狄傑保證道。 “好,我們要去長白山。” “長白山?” 盡管之前已隱約猜到,但當這個答案從任七口中脫口而出時,狄傑難免還是感到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為什麼是去長白山?” “知道的越多,對你來說越危險。” “我保證守口如瓶。”狄傑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天上。 “所以我時常說你是個麻煩的人,特別麻煩的那種。” 任七嘆了口氣,“且聽細說……” …… 像是聽了一樁誌異故事,劇情跌宕起伏,千回百轉。 直到任七講完,狄傑仍沉浸在裡頭,沒有回過味來。 “不用這樣驚訝,我隻當這是一趟再尋常不過的復仇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你來說,這可能僅僅是復仇而已,可對於其他人,這是一件再偉大不過的事情。” 狄傑看向尹秀和劉半仙的眼神,再無之前的警惕和敵意,反而有了一種肉眼可見的敬意。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衷心道。 “世上本來也沒什麼事情是容易的,許多人以為今天的一飯一食是從自己手上來的,殊不知父輩,祖輩,許多人在其中已付出了許多的心血,斷不是一個人稍微有點實力便能收拾明白的。” 劉半仙不以為意,“而且成與不成也不好說,世間許多事都是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法順遂人的心願。” “然而即便如此,幾位還是這樣做了,義無反顧。” “都說了,隻是賭一把而已。” 尹秀擺擺手,“其中當然免不了有許多艱難險阻的。” 見尹秀饒有意味地看著自己,狄傑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是這“艱難險阻”的其中一個,而且還是頗為麻煩的一個。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即便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但我效忠的是朝廷,不是肅親王,知道你們有乾係,我自然不可能放著不管了。” “那現在呢?”尹秀問他。 “雖然朝廷確實已落後了,不管是它的精氣神,還是別的,都已明顯不適應這個時代了。但我也相信,在朝堂上有孫中堂,李將軍那樣的人在,一切就還有救。 有人精於改革,那也要有人守土,我自認隻能做後者,在這風雨飄搖的時代裡,總要有人保住一方平民百姓的。 盡管這隻是落日前的餘暉而已,然而能讓這些人多吃幾年的安樂茶飯,我這個一方的父母官便也算是盡到責任了,至於別的,說實話,我分不清對錯。” “人於世上,又哪裡分得清對錯是非,這不是斷案子那樣簡單。” “斷案子也絕對稱不上簡單。” 狄傑搖搖頭,袖口一張,一枚金晃晃的腰牌從袖子裡掉了出來。 “帥哥,你有東西……” 劉半仙話還未說完,便被尹秀一下捂住嘴巴,然後他若無其事地拿起了腰牌。 “謔,好好的東西怎麼不要了,隻是沾了點灰而已。” 尹秀將牌子藏在手心裡看了一眼,隻見上麵寫著“江寧府通行”五個大字,顯然是一麵通關的令牌。 任七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瞥了一眼,“這麵令牌整個江寧府隻有五麵,是最高級別的通行令牌,隨便流出去一枚都要掉腦袋的。” “誰敢來砍兩江總督的腦袋?” 狄傑笑笑,“而且我的令牌被亂臣賊子盜取了,走路上掉了,被人仿造了,我不找底下人的麻煩就不錯了,還有人敢找我的麻煩。 更別說,告我的那些狀子,要遞到玉京還得經過我的手呢。” “謔,狄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任七罕見地笑了起來。 “好了,走吧!” 狄傑擺擺手,“怎麼說我這回也是徇私枉法,你們不走快點的話,我跟上麵不好交代。” 任七點頭,帶著尹秀和劉半仙轉頭離開。 “喂!”狄傑叫了一聲。 “怎麼了?”任七轉過頭來。 “沒什麼,”狄傑麵帶微笑,“早去早回,趕快點的話,明年江寧的桃花開的燦爛時,我們還可以在江邊亭子裡喝酒,聊天。” “你都發神經的!” 任七笑了起來,“跟一個朝廷欽犯喝酒,你真當你這個兩江總督是土皇帝了啊?” 說著任七擺擺手,轉身離開。 劉半仙正想也如法炮製跟狄傑打招呼時,卻被尹秀一把拉住,催促他快走。 “人家跟你什麼關係啊?你又是什麼身份,跟一個朝廷大員打招呼?你不怕他等一下以為我們是在挑釁他,反悔了把我們扣下?” “好像也是。” 劉半仙吐了吐舌頭,趕緊低頭跟隨尹秀下船,搭上接駁的船,往黑寡婦號上回去。 幾乎是剛一回到黑寡婦號上,那好像座座小山一樣的鐵甲艦隊便往左右遊弋出去,給這艘小船讓開了航線。 “三位真的是黑白通吃啊。”海狗豎起一根大拇指。 他們所在的位置偏低也遠,全然不知道在艦隊的旗艦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在此期間隻是焦急地等待著結果,坐立不安。 倒是馬小玉全然不在意,隻待在船艙內睡覺。 “不算什麼。” 劉半仙將雙手背在身後,“兩江總督什麼的,也是人嘛,隻要是人,總會有些信仰。 他本來想動手的,聽到我的名號之後,終於反應過來我是何方神聖,趕緊叫人放行了!” “那是,那是,劉大師的名號,省港澳誰人不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誰人不曉啊?”海狗應和道。 尹秀和任七則不管他們二人在那裡講些什麼,隻是站在欄桿邊上眺望著,和歡騰的水手分隔開來。 在他們的身後,幾艘鐵甲艦的煙囪上黑煙噴薄而出,同時發出巨大的聲響,像是奏響一個個巨型的號角,給他們送別。 狄傑站在甲板上,雙手捂著耳朵,等到聲響平息下來後,他才看向旁邊的何真人。 “剛才你扯著嗓子喊什麼?我沒聽清。” 何真人癟了癟嘴,立即擠出一個微笑,說道:“大人,我是說我們就這樣放他們走,不好交代吧?” “交代?我一個兩江總督,要向誰交代?” 狄傑睜大了眼睛,“而且不過就是幾個亂臣賊子而已,這天底下,隨便丟塊磚頭下去都能砸出幾個白蓮教,幾個亂黨來了,多他們幾個,很多嗎?亂賊是殺不完的!” “是是是,您說的是。” 聽狄傑這樣說,何真人不知為何,反倒鬆了口氣。 他也同狄傑一樣望向遠處的海麵,黑寡婦正帶著長長的尾巴往遠處駛去,破開水麵,搖搖晃晃離開。 “真好啊。”何真人感慨道。 “什麼?” “大人,我是說他們這樣,真好,能隨心所欲地走。” “是挺好的,他們走了也就走了,不像我們,還得回去對付那些亂臣賊子呢。” “啊?”何真人有些不解。 “就是那個【肅親王】,明天晚上我給他們準備了晚宴,白蓮教是吧?少他們幾個還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