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看他一眼,“一路上那麼多個夜晚,所有人都聚在篝火邊上的時候,我就從未見過你談起以前的事情,難不成你是全都忘記了?”
  “有什麼好講的?”
  任七臉色不善,“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而已,我三十多歲,再過幾年就四十了,記不清楚事情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海東青忽然將話鋒一轉,冷不丁問道:“所以,你是認為我真的要死了?”
  任七並沒有直接回答他。
  “我見過許多的死人,甚至比我見過的活人還多,這其中一大半是我殺的,另一半是別人殺的,或者在我到來之前已嚇死,病死,喝毒酒上吊的。”
  “所以,你是說我跟這些人的麵相差不多咯?”
  海東青笑笑,“其實不用你說,越靠近白雲山,我就越有種再活不過這冬天的奇怪感覺,不是疑心病,而是心裡覺得已經可以將它認作事實的聲音這樣告訴我的。”
  “那你還來?”
  任七看他一眼,“我看你也不像那種,為了赴千裡外的約會而把自己脖子抹了的人。”
  “你是在變著花樣兒說我讀書少啊?”
  海東青翻了個白眼,“我就是想走,你們……你們兩位絕世高手在這裡,我也走不掉。
  但實際上我也不想走,越靠近長白山我心裡想走的念頭也就越少,越弱。”
  他又將一根樹枝拈在手裡,卻不湊到嘴邊,隻是在手裡把玩著。
  “似乎在我的身上,有某種責任,那些道士把這個叫做什麼來著?”
  “天命。”任七說道。
  “沒錯,就是天命,我越來越感覺,不止我的死亡會是天命,就是我的出生,似乎也是天命的一種,命中注定的。”
  “你以為自己是很獨特的人?”
  任七看著他,終於還是開口道:“也許你可以放棄那些幻想。”
  “什麼幻想?”
  “我是說,壓根就不存在什麼天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也不是什麼武俠小說,誌異故事裡特別的人,天選的主角,你隻是得了絕癥,生命即將走到盡頭而已。”
  “你說我得了絕癥?”
  海東青瞪大眼睛,心裡隻有疑惑。
  “沒錯,絕癥這東西不像急病,不會說你哪天突然就吐血,或者七竅流血爆亡,而是逐漸衰弱下去。
  我記得在宮裡見過一個太監,正當壯年,是宮裡的總管,即便我們這些大內侍衛也不能輕慢了他。
  他身強力壯,一身橫練功夫入了宗師境界,又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滋補的藥方,使得他就連走路似乎都帶著一股叫人無法匹敵的勁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一年總說覺得自己胸口癢,找遍宮裡的禦醫,玉京外的江湖郎中,都沒解決這毛病。
  他倒是不痛也不吐血,甚至還是照常的吃喝,隻是人眼看著漸漸就瘦了下去,皇帝賜給他的,外麵那些官員送他的百年人參他能當飯吃的,可似乎怎麼也補不回來,終於還是死了。
  他的屍首我去看過,隻是臉色煞白,皮包著骨頭,跟餓死的人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