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打餐館被拒門外,追夢人車站彷徨(1 / 1)

每人心中都應有兩盞燈:一盞是希望的燈,一盞是勇氣的燈,有了這兩盞燈,我們就不怕海上的黑暗和風濤的險惡了——羅蘭。   擁有了希望,就會產生自信;擁有了自信,就會產生勇氣。   登陸美國後,我發現自己麵臨著這麼一個難題,那就是盡快找到一個能讓我最低限度地在美國生存下來並交上學費的工作。與此同時,由於自費留學生在美國打工是非法的,因此這還隻能是一個非法的工作!   但盡管如此,在到達美國後的當天晚上,我還是製定了一個在美國七步走的行動路線圖:   第一步是先找到一個臨時的工作——一個非法的臨時工作;   第二步是學會開車,因為美國是一個安在輪子上的國家;   第三步是買一輛最便宜的車,這樣我就可以行動自由了;   第四步是成功完成入學注冊,並盡可能多地讓學校認可我從中國帶過來的學分,這樣我就可以少花點錢並快點畢業;   第五步是用最小的代價和最快的速度補完拿到美國大學本科文憑所需要的學分,這樣我就可以畢業並合法地工作了;   第六步是盡快找到一個正式的工作,這意味著我可以開始申請綠卡了;   第七步是盡快拿到美國綠卡,這意味著我真正在美國站住腳了!   至於拿到綠卡後,我又該去乾什麼?   我沒有去想!   因為這太遙遠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這一步!   在這個行動路線圖裡,最關鍵也是最困難同時也是最迫切的是第一步——找到一個臨時的工作,因為我的口袋裡隻有微不足道的$58美元!   我是1988年5月18日來到美國的。有時候,我會想,我怎麼就選擇了這麼一個日子呢?   因為1988-5-18正好等於“要久發發,我要發”。   然而自嘲管自嘲,我必須盡快找到工作!   不巧的是:那時的美國剛剛頒布了新移民法,加大了打擊非法移民打工的力度,因此在沒有美國身份的情況下,要找正式的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個時候,中國留學生基本都是去中國餐館非法打工。   即使那樣,競爭也是非常激烈,因為很多大一點的中餐館都不敢找非法打工的,因為一旦被查到了,那就不僅僅是罰款的問題了,而是進監獄的問題了!所以剩下的就隻有一些小的中餐館了。   ......   美國“矽穀”,購物廣場中的一家中餐館,餐館的門口站著一個理著平頭的年輕人,此時他那深藍碧青宛如湛藍海洋的眼睛正在看門上貼著的一張小小的招工廣告:“誠聘洗碗工三名,待遇從優。”   這是我登陸美國的第二天,1988年5月19日,我開始出去找工作了,這是我第一次在美國找工作。   我推門走進餐館,東張西望一番後,來到結賬的櫃臺前,用帶著幾分膽怯的語氣向櫃臺裡麵的一個年輕女子問道:“請問,你們需要洗碗工嗎?”   年輕女子看了我一眼,沒有作聲,走進櫃臺後麵的屋子裡去了。   過了一會,出來了一位經理模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跟他走。   我跟著中年男子來到了餐館後麵的廚房。   這時,中年男子才輕聲地用帶著濃厚的廣東口音的普通話問道:“哪裡來的?”   “中國”我簡單地答道。   “有身份麼?”中年男子也沒有多囉嗦,而是直截了當地問我有沒有合法打工的身份。   “沒有。”我搖搖頭答道。   中年男子聽我說沒有合法打工的身份,開始反復打量起了我。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   我從小就患有嚴重的慢性支氣管哮喘,因此一直體弱多病,身材自然是又瘦又小,後來因為堅持鍛煉,發育後雖然身高長高了,但人還是偏瘦,如果用美國人的標準來衡量,說是“骨瘦如柴”也不過分。   最後,中年男子搖搖頭說:“不行”。   “為什麼?”我傻傻地問道。   中年男子被我問得先是一愣,也許是第一次有人問這麼傻的問題,因為你去應聘,對方說不行,你卻問人家為什麼不行?   不過,這是因為我在中國從來沒有自己找過工作!即使是裡弄生產組,也是國家安排我去的。   中年男子見我站在那裡不肯離開,就把我帶到一個水槽前,指了指裡麵的碗,譏笑地說道:“這些都是要洗的碗,你搬都搬不動!”   我順著中年男子的手指的方位一看,驚呆了,因為我看到的是堆成“山”一樣高的碗——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碗!   我在中國時,每天我麵對的是“山”一樣高的計算機代碼。   現在,我看到的是“山”一樣高的碗!   如果讓我幫他們設計一個自動洗碗的機器,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說:“行,沒有問題!”   但現在要讓我每天洗這麼多的碗,我還真不知道行不行!   於是我沮喪地退了出來。   但不找工作不行啊,我摸了一下口袋中的錢,現在還剩下$54美元!   因為其中的$2美元被我在來的飛機上買了一罐百威啤酒,剛剛來這家餐館時,乘公交又用掉了$2美元。   因此,我必須繼續找工作,而且還必須盡快找到工作!   `   黃昏的太陽在走過了輝煌的一天路程後,漸漸西沉下去,留下的是那靜靜的晚霞。空曠的街道一塵不染,沒有車輛也沒有自行車,更沒有行人。   路邊的公交站臺上,坐著一位理著標誌性平頭的青年男子,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真誠的眼神,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修飾,一看就是一個永遠不會欺騙你的人,但此時他那深藍碧青宛如湛藍海洋的眼睛流露出的是迷茫和焦慮。   美國“矽穀”地區的公共交通非常不發達,因為幾乎人人都開車。因此每班車的間隔一般是一小時,而且公交站很稀,很多時候,要換乘,必須先走上一個小時!   今天我登陸美國後的第二天,也是我第一次在美國出來找工作,我坐在路邊的公交站點的板凳上等公交車,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我找了四家餐館,全都吃了“閉門羹”,包括剛剛又經過四十多分鐘的步行,右腹部開始隱隱作痛。   1987年底,上海人吃了倒黴的毛蚶,結果肝炎大爆發,我也因此“中頭彩了”。所以,1988年我去美國時,我的肝炎才剛剛好。   都說肝炎是富貴病,在中國,得了肝炎,即使指標正常了也需要半休至少半年甚至一年,但在美國,沒有人管你這一套!   我望著這空無一人的“矽穀”街道,與我所熟悉的車水馬龍、人擠人的上海馬路可謂是大相徑庭,突然一種非常奇怪的感受向我襲來:昨天的這個時候,我還在上海和家人在一起,怎麼今天就突然跑到地球另一半,孤獨地坐在這個地方?   鏡頭(帶虛框的畫麵):上海虹橋機場的候機大廳,一對中老年夫婦攙扶著一對八十多歲的老人夫婦,身邊走著一個理著平頭、推著行李車的青年男子,此時他那深藍碧青宛如湛藍海洋的眼睛中卻流露出留戀和不舍。   昨天是我離開中國赴美的日子,我父母和祖父母來機場為我送行。   “在外麵要注意身體,天冷了要及時加衣服!”我的祖母叮囑我道。   我從小就有支氣管哮喘,都是我祖母照顧我,因此她最關心的就是我的身體。   “要記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的祖父勉勵著我。   我的祖父是一個寒門子弟,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了舊上海有名的大律師,因此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最喜歡用這句話來勉勵我。   “去了美國,不要忘了常寫信回來,好讓家裡知道你怎麼樣了。”孩子要出遠門了,最惦記著孩子的自然是母親。   “到了美國,沒有人能幫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凡事要三思而後行。”知子莫若父,我的父親了解我的性格,因此叮囑我遇到事情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而感情用事。   “去往美國舊金山的旅客注意了,飛機馬上要開始登機了。”廣播中傳來敦促登機的話音。   我從行李車上拿下手提箱,向安檢閘道走去。   我在閘道前停了下來,回身望去,因為我知道,進了這個閘道,我將告別我的家人們走上橫跨太平洋的漫長征途,當時我真的不知道何時能再回來和他們重聚。   我看到我的父母在那裡神色凝重、依依不舍地向我揮手。   我看到我的祖父用一種期盼的目光看著我,也許他在想我會不會“吃得苦中苦?”   我看到我的祖母在含淚不停地一麵向我揮手,一麵重復著:“要當心身體...冷了要加衣服...”   這一幕僅僅發生在昨天,但對我來說好像已經過了幾十年一般,我的心情真的恍如隔世!   鏡頭切換(帶著虛框的畫麵):上海蘇州河畔的黃昏,鳳凰展翅般的雲彩托著那一輪即將落幕的夕陽,河麵上波光粼粼,外白渡橋仿佛披上了一層彩霞,河畔的上海大廈中走出幾個青年男女,他們在相互揮手致意,然後四散離去。   這是我和我的承包體內的小夥伴們,三天的“智能化電腦精密恒溫控製儀”鑒定會圓滿結束了,我們懷著喜悅的心情在相互告別回家。   鏡頭切換(帶著虛框的畫麵):上海高泰電訊器材廠電腦車間辦公室,破敗發黃的墻上醒目地掛著“全國微型計算機應用三等獎”,“上海新產品二等獎”和智能化電腦精密恒溫控製儀鑒定會的照片。   穿過辦公室的房門來到外間,正麵墻上貼著紅紙白字的八個大字“星期天工程師聯盟”,屋中央擺放著由二張食堂裡的飯桌拚湊而成的大桌。   大桌上放著滿滿兩大臉盆的大閘蟹和兩瓶茅臺酒,圍繞著大桌坐了二十多個中年男女,其中一人舉起手中的杯子,高聲說道:“讓我們聚集在我們的‘星期天工程師聯盟’的大旗下,聚集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旗下!為‘盟主’乾杯!”   這是我和“星期天工程師聯盟”中的夥伴們在一起歡度中秋佳節。   夕陽勾起了我無盡的回憶......   這一幕幕,人生縫製的帛布,時間穿過的針腳,走過生命的逆旅,經歷人世的滄桑,細品苦雨寒簫的幽怨,聆聽月落烏啼的悲涼。   出國前,我在中國馳騁在微型計算機應用的“疆場”上,可以說是“威風八麵,所向披靡”。   本以為,到了美國前途會一片光明,但想不到現在淪為到餐館幫人洗碗都沒有人要!   對比之前在國內的叱吒風雲,現在在美國簡直連狗都不如,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的心在空曠的“矽穀”街道上孤寂地跳動著,充滿了惆悵!   `   我從小就相信一個人通過自己的努力是可以掌握並改變自己的命運的,所以我從來不拒絕命運的挑戰!但現在:   在美國打工需要合法的身份,留學生隻能念書不能打工,這是美國法律規定的,難道我要挑戰美國的法律嗎?   在美國,好的大學學費就貴,所謂的一分價錢一分貨,Santa University是一所好學校,因此學費貴是天經地義的,難道我要挑戰市場規律嗎?   我不禁懷疑起來——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開始懷疑一個人究竟能不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掌握並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由此想到了Z,我似乎對她當時聽到中央廣播電視大學不負責分配,因此必須回原單位去後的絕望心情有了更多的同情和理解。   我摸著口袋裡的$51美元——剛才我還是$54美元,後來又去了三家餐館,坐公交用掉了$3美元,剩下的這$51美元也隻夠乘坐不到一個月的公共交通!   我想象著一個月後,如果我還沒有找到工作,我的口袋裡將一分錢也不剩了——連坐公交的錢也沒有了!那時我該怎麼辦呢?   我感到我的人生仿佛回到了原點......   我突然發現,人生就好像一個人學走路的過程,就是不斷地跌倒了,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來......最後一個人終於學會了走路!   彷徨中,我想起了少兒時看過的一部電影《鐵道遊擊隊》。   那一年我十歲,電影《鐵道遊擊隊》中老洪站在飛馳的火車頭上,從腰裡拔出盒子槍朝天“砰、砰”開了兩搶的鏡頭在我那童年的記憶裡簡直是帥呆了,老洪的英雄形象也從此開啟了我少兒時的英雄夢。   我的耳邊仿佛響起了一陣歌聲: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   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爬上飛快的火車,像騎上奔馳的駿馬,   車站和鐵道線上,是我們殺敵的好戰場。   我們扒飛車那個搞機槍,撞火車那個炸橋梁,   就像鋼刀插入敵胸膛,打得鬼子魂飛膽喪。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鬼子的末日就要來到。   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哎......嗨......嗨......   隨著歌聲,我仿佛看到了那硝煙尚未完全散去的蘆葦蕩和那夕陽下靜靜的微山湖......   我還仿佛看到了陷入了重圍的鐵道遊擊隊的隊員們在麵對生與死的決戰前依然笑談風生、無所畏懼......   我突然感到從內心深處產生出了一種信念和力量,一種要與命運決一死戰的信念和力量!   我相信一個人通過自己的努力是可以掌握並改變自己的命運的!!   “誰不能主宰自己,就將永遠是個奴隸”——歌德。   【下章看點】   X餐館打工被拒,時間在一天天過去,口袋裡的錢在一分一分減少,他該怎麼辦呢?   過去在中國,X之所以能從一窮二白起家,是因為他遇上兩位“貴人”——他的同學去當老灣區科協秘書長了,後來又遇上了自動化學會的秘書長。   那麼現在,在美國,他命中的“貴人”又在哪裡呢?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多年的努力終會有回報......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