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不宜說掃興的話題,樂韻是因為被請到華家就是為看診,所以才在入席前說該說的,否則她是不會在席前說小男孩有潛藏過敏哮喘的事。
主客入席。
中間一桌是招待貴客的,華家主夫妻,老家主,三位族老和華家少主做陪客,一客八陪客,真正的是上賓待遇。
等客人和家主入座,華家老少們才坐下去,華家家教極好,小孩子們不鬧不哭。全部人坐定,上菜,沒有乾果,隻有開胃的前菜四品,以小蝶子裝,然後再是主菜六道,酒和湯。
華家負責上菜的人員將菜端上桌也坐到最近門的桌席一同用餐,到一定時間又去撤走空盤,再來一輪新菜
晚間無事,上了六輪菜。
到最後有一壇子五斤的三百年貢酒,樂韻不要酒,抱著那隻壇子塞給華家少主幫她抱著,她不好在人家宴席上霸占人家的酒壇子,讓華少幫拿著。
小女孩笑容燦爛的把裝酒的壇子塞自己懷裡,華少那叫個無奈,不就是一隻酒壇嗎?喜歡拿去就是,他們家長輩才不會心疼。
華家幾個老古懂默默的偷笑,嗯,小醫生好歹是小神醫,必須要幫她留麵子,不能笑出聲。
晚飯的後期是暢談時間,邊談邊吃,吃到晚上九點結束,華家主夫妻和族老、十幾個主事人員陪小姑娘回主院,到上房坐下喝茶,用瓜果。
家主夫人也將名冊和筆墨取來,給小姑娘的一份依她說的隻畫出席位,標注數字。
華少站到小姑娘身旁,如果哪裡有什麼不清楚的,他可以隨時幫解答。
將席位名冊擺在桌幾上,樂韻取鉛筆做標記,將席位上的人分成三種,一種標一,一種標二,一種標三;之後又取另一種筆另作標記,標上不同的字。
做了標記,在白紙上將標記不同的數字統一起來,有些沒有在後麵做注釋,有些在後麵作了注釋,說明大概有什麼毛病,需要注意些什麼。
她不肯作其他解釋,告訴華家主明天等她帶人去轉一圈回頭再具體的說原因,華家眾人也不打破沙鍋問到底。
十點,主客休息。
華少抱著小小的灰色酒壇,到客房交給小美女:“小美女啊,我家那麼多好東西你都沒看上眼,怎麼就看中了這個酒壇子,我為我家的那些金銀器皿叫屈。”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拐到個小酒壇,樂韻心花怒放,她想稀釋那壇撿回的好酒一直找不到最頂級的酒壇,華家裝酒的壇子是老壇子,最適合裝高年份的好酒,哪有不搶一隻收藏的道理。
小美女抱著個酒壇子像撿到寶似的,華少也是深深的無力,站在屋簷下等她送酒壇回房。
樂小同學抱小酒壇溜回客房,將酒壇子放在自己的行李箱旁,拿出傍晚利用洗澡那段時間抓緊時間配製出的一份香料,抱隻小香爐又出客房,和華少去偏院做廚房的地方找火燼。
華少主的八個貼身護衛們也有跟著,還抬著放在上房正堂內的一隻八寶掐絲琺瑯香爐,一行人到偏院廚房,青年們在香爐裡的灰倒掉,重新添加有紅燼的火炭灰,將小姑娘給的香料放進爐裡焚燒,搬爐回主院放在上房正常外的屋簷底下。
樂小同學也給她的小香爐裝上火燼,燃燒香料,回客房就將爐子放在屋內,拿出華家晚宴席位名冊重新添加注釋,之後打坐。
華家的族老都是低調的鎮宅之寶,有三個超過百一十歲,還有四個百歲以上,那類老古懂人物感知靈敏,出於安全考慮,她沒有回空間去管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在華家安排的客房裡乖乖的當客人。
人歇了,夜越來越靜。
香爐裡的香煙像霧藹,先是充斥主院的空氣,再飄傳到四麵八方,很快華家宅子各處皆可聞,又往更遠的方向傳播。
清清鬱鬱的香,和夜色一起增濃。
子夜過後,群山沉睡,花鳥不鳴,滿是江南水鄉味的小鎮也如籠著麵紗靜坐的少女睡著了。
有薄霧從山林間生出,點染天地,空氣也變得有幾分濕潤。
在夜深人靜得連家犬也安靜的入眠的時刻,鎮子主街旁一家民宿樓房通向二樓欄桿的門被推開,兩團黑影從鄉民提供給旅客住的客房走到欄桿陽臺,哪怕到了外麵,人也黑夜一樣的黑,幾乎看不清楚。
天空掛著一輪朦朦的月牙兒,光線灰濛得不足以照亮路,兩團黑影越欄而出,似兩隻巨大的燕子疾沖而落,輕盈的落在石板路上,又輕飄飄的朝夜色中掠行,速度極快極快,就像風“呼”的刮過,快得讓人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兩團黑影掠過街巷到一排高墻之外,像大鵬起翅,掠起,落在三米多高的墻頭,踩著墻飛走有如踏平地,又如陣風卷過,呼呼兩響便已從原地飄飛十幾米。
華家眾宅內的人睡得很穩,而華家鎮宅之寶們卻沒睡,都在打坐,其中華老家主和一位老鎮宅臨時入住主院西廂,其他幾位也居在靠近主院的四周。
衣衫沒脫,連鞋祙都沒脫的華家老古懂們在有不速之客夜探家宅,先後睜開眼,隱匿氣息,悄然打開門窗,隨時關注家宅內的變化。
踩著墻頭和屋脊行走的兩團黑影精確的摸進華家主院院內,徑直潛至東廂朝南的南房間外的屋簷走廊,看到雕花花窗半開,一團黑影輕盈的飛起來,鉆進窗落於屋內,再幫打開門,讓同伴入內。
守在外麵的黑影也摸進屋,關上門,悄無聲息的摸向屏風之後的地方,他們在夜裡能視物,房間內的家什之物皆能看清楚,不會碰到什麼物品,同時行走無聲,也不會驚動人。
兩團黑影躡手躡腳的繞過屏風,屏風之後就是一張雕花大床,對著朝東的窗子,那扇窗子是掩著的,屋內還有套精致的衣櫃和桌椅,圓桌上擺著隻小香爐,清煙微微。
雕花木床掛著織花雪帳,兩側挽起來用鉤係住,床上鋪涼席,在挨近一端床頭的地方坐著個女孩子,她微微閉著雙目。
潛進屋的兩團影看到盤腿而坐的女孩子的那刻,就見那個女孩子雙目“謔”的睜開,同時在輕微的“啪”的聲響裡,電燈驟然而亮。
女孩的手裡握著電燈的開關,那根連接電燈的線掛在床頭一側,睡覺或半夜起夜能隨時開燈,極為方便。
燈光乍亮的同時,外麵的院子響起一聲貓頭鷹似的叫聲。
燈光亮照亮了屋,樂韻終於看清兩位夜行客的真麵目,兩人穿黑色鬥蓬衣,歐洲人麵孔,都是藍眼睛,一個麵孔比較老些,像六七十歲的老年人,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中青年,膚色很白很白,瞳仁深處有血色紅點。
兩位不速之客不是普通人類,是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
熟悉的氣息近在鼻端,樂韻揚起唇角,露出最燦爛的笑容:“兩位血族朋友,我等你們很久了。”
她真的等他們很久了。
真以為傍晚她在鎮子裡轉悠是散步?誰如果真那麼認為那就大錯特錯了,她在找人。
在進鎮子時聞到空氣中摻雜著奇怪的味道,那種氣味晦澀,幸好小鎮的房舍因為重重疊疊,並不是大開大敞式的設計,空氣不是對流的,所以氣味能在小巷裡停留良久,就算比較淡,她也能捕捉到,尋著氣味找了很久也成功的找到氣味主人在哪停留。
她就等著意外來客夜訪,沒想到不怕死的家夥還真的敢夜闖華家,還是直接闖進華宅中心,她覺得兩血族一定對古修士缺乏了解,否則他們不會傻乎乎的犯蠢。
小女孩流利的英語如夜色一樣的純,生生的驚得穿鬥蓬衣的兩位血族像飛鳥一樣極速沖向朝東的那扇窗。
他們看清了,小女孩麵前背著一隻包,露出幾支小箭,身側還有張小弓,弓是普通竹弓,而箭是血族克星檀木箭,說明她真的早就預算到他們可能會找她,更精確的說他們早就曝露了。
驚得他們不戰而退的不僅是他們所見和小女孩所言,還有他們的聽覺,他們聽到有人從個方向圍過來,血族靈敏的感知告訴他們那些氣息極為危險。
兩血族男子第一時間就做出反應,走!
鬥蓬展開,老年血族像蝙蝠飛起來,男子一把抓起青年撞向木窗,砰的一聲撞碎上百年的窗子朝外逃走。
“回去!”當巨蝙蝠撞碎窗欞,窗外響起一聲斥喝。
伴隨著那聲清喝,早等候在窗外守株待兔的華家族老揮掌而劈,掌風化為恨,“嘭嘭嘭嘭”擊打在撞窗而出的黑影身上。
門外,站著不是一人,而是兩位東方修士。
血族男子早知窗外有人,卻不想不是一般人物,就算速度再快,也沒能完全避開撲天蓋地的掌影,硬生生的挨了兩記,他抓著的青年也挨了三兩記掌擊,就算那樣的力量不足以重創他們,然而,那也不是普通的撓撓癢,逼得兩人倒退著飛向屋內。
就在兩血族被逼退的瞬間,遭受到一盆橫空撲至的冷水。
潑冷水的人不是別人,自然是樂小姑娘莫屬,當血族不戰而走,她一手抓弓從床上一躍而起,飛落地麵,再跳上桌麵上,當血族男子被逼退,她將早準備好的水從空間取出來潑了過去。
兩血族被突如其來的一盆水潑了個正著,淋成落湯雞,連眼睛也難以睜開,不得不甩身上和臉上的水漬。
也在那一刻,他們才驚覺,那水有問題!
水是從下往上沖撞,浸濕鬥蓬衣和衣服,潑得他們臉上也全是水,那水裡有令他們忌憚的物質,讓他們的眼睛像蒙了一層布,血族的力量瞬間便被削弱十分之一。
兩血族驚懼不已,激發血族全力,一雙眼睛瞬間通紅,長長的牙暴露出來,睜著血眼,兩人再次撞向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