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計甚妙!” 申生還在沉吟,齊桓公有些不高興,狐突卻是撚著胡須笑了起來。 春秋時代的戰爭,大都是雙方約好時間地點,然後擺開陣勢,互相沖殺,是真正的君子之戰。 而像這種埋伏伏兵截殺,顯然不是君子所為。 可伏兵截殺本就是見不得光的,當然不會講什麼君子道義。 “國君,此地伏兵不知是何人所設,他們肯定不會大張旗鼓地來與我們交戰,而是要占著地利擊殺我們。您看,此地兩邊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我們不知伏兵有多少,我方人手也不多,若是與他們交鋒,必定損失慘重。 我們的目的是要護送公子回去,伏兵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此事,他們若發現了公子,勢必要拚死一搏,若公子死了,我們回去也失去了意義。 國君,您是齊國君主,身份無比珍貴,若是在此地被殺,齊晉兩國將成為仇敵,甚至兩國會因此而開戰,所以,國君,請您為了兩國的福祉,暫且委屈一下。” 狐突長揖及地,言辭懇切,齊桓公帶來的那些人更是直接趴伏在地,懇請他聽從狐突的勸諫。 齊桓公不是那種剛愎自用,聽不進去諫言的人,其實狐突還沒有說完,他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隻不過因為這個建議剛開始是齊女提出來的,他才有些抵觸情緒。 現在聽了狐突的話,他也就從善如流,從戰車上下去,換了一身與門客們差不多的衣服。 他拿著弓箭,依然站在車左的位置,殺氣騰騰地盯著兩邊山峰。 申生也同樣換了衣服,上了自己的戰車。 齊女迅速回到美女群裡,指揮所有人換上了各種顏色獸皮拚接起來的衣服。 獸皮雖然不是鎧甲,總比普通衣服的防禦力高。 這些都是她們幾年打獵積攢下來的獸皮,最終為每個人縫製了一套皮衣。 皮衣一換,美女們的氣質立刻有了質的改變。 之前她們跟著戰車奔跑時,隻能算是英姿颯爽,現在換上皮衣,手裡雖然拿著的是木劍,卻已經隱隱有了戰士的風采。 齊桓公瞇著眼睛,覺得這群女人總是帶給他驚喜,已經不再是他從前送出去的那批女人了。 五十個美女分成十人一組,具體安排全部交給知負責,齊女則帶著大寶小寶來到了申生的戰車旁邊。 其他人的生死他們管不了,但他們必須保證申生不死。 在齊國混吃等死了幾年,總不能在回到晉國的時候功虧一簣。 齊女之所以提出每次安排幾個人跟著戰車一起沖,其實就是為了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著申生的戰車。 第一波十輛戰車順利通過狹長的深溝,山上的伏兵按兵不動。 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擊殺申生,所以申生必死。 齊桓公是齊國國君,他們的任務是盡量活捉,如果無法活捉,也可以放他離開。 隻要申生死了,他們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 申生和齊桓公都是領袖人物,他們的衣著必然十分華麗,而且齊國與晉國的服飾不同,很容易分辨出來。 申生器宇軒昂,又有晉國公子的獨特服飾,想認不出來都難。 所以他們盯著每輛戰車上的每個人的衣服看,隻等申生出現以後,全力擊殺。 第一波十輛戰車,明顯都是普通人,沒有申生與齊桓公。 等第一波十輛戰車完全通過以後,第二波十輛戰車再次出發。 申生和齊桓公沒動,第二波順利通過。 第三波…… 第四波…… 第五波…… 第六波…… 山上的伏兵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他們發現了這些戰車的秘密,每一次都隻有十輛戰車沖過去,戰車旁邊還跟著一些步卒。 這些步卒也不多,都是緊貼戰車,與戰車一起往前沖。 每次隻有十輛戰車,如果他們沖殺下去,確實可以輕鬆殲滅十輛戰車,可申生不死,他們的任務就是失敗。 對方有四百輛戰車,還有一些步卒,人數遠遠多於他們。 本來他們製定的戰術,是等這些戰車進入深溝以後,利用一些山石和樹木砸下去,戰車無法通行,那些人肯定會亂作一團。 然後他們居高臨下,就可以輕輕鬆鬆用弓箭射殺,就是十個申生也跑不出去。 可現在一次隻過去十輛戰車,就算將十輛戰車全部毀了,也不會給對方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申生在這十輛戰車的某一輛上,隻要殺了他,就算完成任務。 可他們瞪大眼睛,就是沒有發現申生的影子。 隨著過去的戰車越來越多,伏兵們知道,自己成功的幾率越來越小。 一旦戰車在深溝兩頭站穩腳跟,伏擊幾乎很難完成了。 怎麼辦? 山上的伏兵開始交流,因為分布在深溝兩側,不能聚在一起,隻能通過隱秘的手勢。 最後達成共識,隻要申生的戰車出現,他們就全部沖殺下去。 他們都是死士,為達目的,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可過去了十幾波戰車,都沒有發現申生。 突然,有人發現此次沖過來的一輛戰車有些不一樣。 其他戰車都隻有一到兩個步卒跟在旁邊,這輛戰車卻跟了三個人。 於是所有人都緊緊盯著戰車上的車左,可車左隻是一身普通的門客裝扮。 再看車右和禦者,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如果說有一點特殊,就是禦者的頭發花白。 “那是狐突!” 突然有人指著禦者叫道。 狐突是跟著申生逃亡的人裡年紀最大的,花白的頭發很有辨識度。 齊桓公頭發也白了大半,可他不可能成為禦者。 再看那個車左,雖然隻是一身普通衣服,因為角度問題看不到臉,可那挺拔的身姿,頗有君子之姿。 “那一定是申生!” 在山上的人觀察遲疑的這點時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戰車已經沖到了深溝的中間路段。 “射擊!” “殺!” 容不得他們再猶豫,一旦戰車沖過去,他們就徹底失去了機會。 就算錯了,也隻能拚一拚了。 一波箭矢朝著飛奔的戰車射下來,頓時箭如雨下。 申生鎮定自若,揮舞手中的劍,將所有射到近前的箭矢全部撥開。 隻是前後左右全都是箭,而且源源不斷地射向他一個人。 縱然他身手不俗,也是左支右絀,一時間手忙腳亂。 狐突駕車飛奔,他知道一定是有人認出了申生,隻能不停地抽打戰馬飛奔。 跟在戰車後麵的大寶突然一個疾沖,一下子跳上戰車,隻是戰車的空間太小,隻能容他單腿站立。 他單腿穩穩地站在戰車上,手中的劍舞出一個圓,將所有從後麵射來的箭矢全部掃落。 齊女和小寶一左一右,她們也驟然提速,絲毫沒有被戰車甩下。 兩人一路飛奔,手中的劍同樣上下翻飛,掃落了大部分左右兩側的箭矢。 申生的壓力立刻減了大半,連狐突麵對的箭矢都大大減少。 車右有些傻眼,他是大力士,擅長的是近戰,隻要有人接近戰車,他的長矛會毫不留情地刺向敵人。 不過他也是久經戰場的人,立刻舞動長矛,將申生右邊的箭矢全部掃飛。 伏兵看到這種架勢,越發確定車左就是申生。 於是,所有的伏兵從兩邊的山峰上潮水般地湧下來,直撲這輛飛馳的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