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陌生的先生

  塞巴斯蒂安一個人坐在海邊。

  他望著遠在天邊的橘紅色夕陽緩緩落下，一直墜落到那塊如同海上島嶼般巨大的漆黑色礁石之後，然後仿佛整個世界的光都被那塊奇型的不規則礁石所吸收吞噬。

  本就尖銳突起的礁石此刻也仿佛化身為立於海麵的燈塔，隻是這礁石燈塔放射出來的指引燈光卻是另一種漆黑且深沉的異樣光芒。

  塞巴斯蒂安親眼目睹著原本如燃燒火海般赤紅的海水，在隨著落日餘暉的緩緩消逝而逐漸化作陰鬱漆黑的濃墨，但等到這如墨般混黑的潮汐撲打到他麵前的時候，也再次回歸到清澈的本質。

  而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的影子也在逐漸地拉遠，直至被從海麵蔓延過來的尖塔狀礁石陰影完全吞沒。

  塞巴斯蒂安坐在礁石的陰影裡頭，忽然感覺到格外地冰冷，屁股底下的巖石似乎也在一瞬間變得如冰塊般徹骨森寒，他按耐不住站起身來，遙望那道礁石狀的至暗陰影，喃喃自語道：

  “看起來就像是海麵上開啟了一道通往冥界或赫爾海姆或地獄或其他類似世界的死之門。”

  但其實他並未感覺到任何一絲的恐懼，他此刻隻不過是在想著，“假若那塊礁石真的是通往其他地方的門戶那該有多好，我也可以遊泳過去，通過這道黑暗之門前往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展開我的冒險！”

  但塞巴斯蒂安也不過隻是想想罷了，他自幼便是聽著鎮上鄰居、管家和祖父的反復叮囑長大，大家都在不約而同地告誡他——千萬不能靠近那塊魔鬼礁！！！那塊礁石是埋葬著不幸的地方，接近那裡隻會招惹來厄運和死亡！

  塞巴斯蒂安總是忍不住去想，那塊礁石上麵到底有什麼東西？礁石背後是否藏著一個繁榮的港口？為什麼鎮子的大家還有父親母親和祖父他們都不許我靠近那裡？！

  可是他始終還是不敢躍入海中，遊向那塊漆黑的礁石，來驗證自己內心的猜想——但大家的告誡已經深深地鐫刻在他的心底，像是一道古老的傷疤般難以祛除。

  “算了，還是先回家吧，祖父囑咐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呢。”

  少年拎起一無所獲的魚籠，踩著嶙峋如刀的巖石，離開了這處逐漸陰冷的沙灘，回到他出生成長且從未曾離開過的伊爾克斯茅斯鎮。

  塞巴斯蒂安拿著釣竿和空蕩蕩的魚籠，越過亂石堆積如大地之骨裸露的小坡，路過貧瘠且無人打理的荒廢耕地，穿過茂密的荊棘與灌木叢——在這片無人問津的密林裡，總是四處散落有堆壘成交叉十字的小石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代遺留下來，那些圓滑的石子都已經染上一層厚厚的苔蘚，彌漫著比海風還要鹹腥的味道。

  等到了夏天的時候，林子裡還會出現一些如同昆蟲蛻下的繭或蛹的碎片——雖然塞巴斯蒂安從來沒在這林子裡見到聽到過任何昆蟲的痕跡，甚至就連海鷗都不願來到這裡築巢。

  他經過一幢幢古老破敗的沿海木屋，踏上破敗不堪的石徑道路，步入曾經繁榮而如今落敗的小鎮。

  伊爾克斯茅斯鎮曾經也有上千戶家庭居住，但那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如今鎮子上隻剩餘下兩三百戶家庭，整個城鎮都顯得格外地空曠和清冷孤寂——塞巴斯蒂安童年的時候就經常會和玩伴們鉆進那些無人的空宅裡頭玩起捉迷藏的遊戲。

  這些荒廢空置多年的舊屋宅，缺乏生氣和維護，那些裸露在外的木材都已經慘遭白蟻蛀出坑坑窪窪的痕跡，甚至還因為日日夜夜的海風濕潤吹拂——每當有人步行在街道時，便能夠立即聞到了一股腐敗的發黴的缺乏生機的朽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