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我是你爸爸
老米卡利斯的顱內脂質中寄宿著衰朽的蛾相,而那頭垂垂老矣的顱內之蛾則蘊藏著力量與知識。
那些力量已經被沃森完全消化乾凈,轉化為促進蛾相晉升的養分。
可那些破碎的知識依舊留存在他的心中,他此時此刻已然知曉蛻衣舞者的寓言,也知曉褪去衣衫拋卻皮囊的答案。
他細細品味著仍然殘留在舌尖的芬芳,似乎能夠藉此尋覓到米卡利斯家族的秘密,胃內似乎尚未消化完畢的碎裂鱗翅開始微微顫動,無來由的靈感火花於心底迸發,他遵囑著內心的躁動躍下懸崖。
呼嘯的寒風從不著片縷的體表肆意地刮過,像是一柄滯鈍的冰刃在皮膚上刮來刮去。
墜崖的慘白身影精確無誤地避過堅硬的礁石,撲通一聲水花濺射,渾濁的泡沫自礁石群間蕩起。
冰冷灰暗的海水咆哮著試圖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蟲子淹沒在湧動的暗流下,卻始終阻攔不住那一點斑駁黑白異光在礁石群間緩緩升起,與另外一雙淺青色的眼眸對視。
塞巴斯蒂安因為長久地浸泡在冰寒徹骨的海水中,象征著生命活力的血紅色彩似乎沿著他額頂的縫隙流泄遠去,他的麵色呈現出異樣的慘白,仿佛是一具被拋入海中的屍首。
可少年的四肢卻是死死地抱緊住背後的礁石,那些邊緣銳利的藤壺深深地刺入其背脊的血肉,貪婪地汲取著其中的養分,同時也形成了某種強而有力的支撐,讓這具半死不活的軀體不至於被海浪沖走。
發絲簌簌落下,眉毛睫毛體毛也通通脫落,就連鼻翼兩側的肌膚與骨骼也碎裂落下,那略厚的嘴唇更是如遭切割般向內部收縮……少年的麵孔似乎在扭曲變化,某些多餘的部分遭遇無形的剪刃切割下來,五官也逐漸變得更加的立體……但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場,便會發現少年的麵容似乎正在逐漸朝著其對麵那位赤裸的男性靠近。
先是目睹心中摯愛慘遭淩辱的撕裂般劇痛,而又是完全覺醒的狂喜與吞噬杯人領悟蛻變要訣的極致愉悅,以及結識到約翰大哥的欣喜……那一天雖然在最開始的時候有些難受,但這難受和苦痛很快便轉化為覺醒的燃料。
——好吧,隻是我的錯覺,肩胛骨發癢是因為那些可惡的畸形藤壺的舌頭已經深入到足以舔舐骨骼的程度——上麵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嗎?明明激振動蕩的力量都已經平息下來好久,可為什麼我依舊能夠感應到本能的顫栗,禁不住想要跪下臣服來迎接遠古者的歸來?!!!
——嘿,你們的動作能不能快一點,或者乾脆拋點殘肢碎肉下來讓我可以品味其中的記憶也好啊!
稚嫩的本能在心底碎碎念地想著,可它的心臟愈發地劇烈搏動,一股哪怕是身為本能意識的它也無法理解的古樸律動自懸崖之上傳來,那怪異沙啞的嗡鳴中摻雜著刀劍激振的鏘鏘嘶鳴,又蘊含著鱗翅亂舞的癲狂,還隱隱約約流泄出一絲至高者的威壓……讓它凍徹的軀殼都不自覺地戰栗起來。
他在這三天裡麵經歷了太多,心情猶如身下的海浪般飄忽不定,大落大起又大落大起,而後便是大落大落大落。
‘是的,沒錯,肯定是這樣!就是因為那老蛾的力量導致了我胡思亂想,媽的那老家夥真是該死!!!’
賽巴斯蒂安願意相信祖父和法瑞斯先生……或者說他已經不知不覺受到納克記憶的影響,他的思想也染上那一絲多年鞏固的忠誠……又或是他的思維尚未完全地敞開,近十八年來的某種直滲心靈深處的陰影仍然在蒙蔽他的意識,阻礙他的思考。
少年渾濁的眼眸忽而亮堂起來,瞳孔深處流溢出斑駁的光芒,他情不自禁地跟隨著顱內的低語呢喃道:“是的,您是我的父親。”
少年狠狠地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將自己這離奇的念頭拋出腦內,自己明明擁有那麼多美好的童年,爸爸哪怕是工作再辛苦再勞累,都從來沒有落下過我的每一次生日,我怎麼可能會是第一天擁有父親呢?!
‘一定是剛才那個詭異老不死的密傳影響!那腦內的嗡鳴肯定還有一部分殘餘留在我的內心沒有完全根除!!!’
塞巴斯蒂安終止了自己毫無意義的遐想,他猛地從海水中抬起頭來,就發覺父親的背影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當即加快速度遊了上去。
塞巴斯蒂安有時候會止不住地去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好好感謝那頭杯人,既製造了苦痛幫助自己覺醒,又提供了美味的肉食助自己蛻變……那位叫做卡爾還是卡薩的杯人,還真的是一位好人啊!
縱使在是如此陰暗無光的夜晚,透過我們沃森一族血脈傳承的真實視覺,塞巴斯蒂安隻用了一秒鐘就發現了他們此行的目標——在巨大礁石那長期承受風浪腐蝕的坑坑窪窪壁麵上印有一道灰白色的手印。
這異樣的戰栗一直持續到某道微弱的撲翅聲響起——那道驟然從懸崖一躍而下的身影墜落到它的麵前。
少年在瀕死之際得知到這樣可悲的真相,他的自我心已然碎裂如燃盡的死灰,僅僅剩下一絲原始的本能在操控著絕望的軀殼艱難求生,鉆入冰冷的海水,挖出潛伏的海魚……可哪怕他的意識陷入死寂,他的肉體依舊願意遵循其最後的執念,覓尋真正的真相……或者說是想要得到驗證,想要從祖父口中得知自己降生之夜的真相。
“偉大的約翰·h·沃森,我是您最忠誠的兒子,我將遵從您的指引前進,我將為您手中的劍,我將奮盡餘生助您撲滅輝光的統治。”
“嗯,摁吧。”父親還是如同往常那樣,任務過程中的交流總是簡單且高效。
理應如死灰般沉寂的少年自我在目睹見這張熟悉的麵孔以後,猶如重獲某種活力,突地就從心底那團燃盡的灰燼中掙脫出來,焦黑的臂膀掐著自己的咽喉,用沙啞而衰弱的嗓音一字一頓地問道:
“真相、到底、是、什麼?”
“我的、父親母親、到底是不是、祖父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