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瘦鳥收起舒展的肉翼,降低振翅的頻率,悄悄朝著下方這團濃黑的陰影落去,緩緩站立在奇型攀巖者的肩頭。
心之律動行進的速度雖然遠遠比不上燈相光輝的速率,但也遠勝過任何凡人的移動速度……除非安娜此時正搭乘著一輛高速行駛的火車馳騁在蜿蜒的河流上,不然絕不可能逃過心相的感知!
可是當他的心相律動以每秒三十碼的速度朝著那處河岸飛快前進時,沿途撞上的物體都是絕對寂靜的死物,直至心相感應範圍延伸出去最遠一千碼的扇形範圍,也沒能察覺到任何可疑的心相律動,僅僅隻有那些躲在河床底下瑟瑟發抖的魚兒。
但此時此刻,在這一麵稀薄月華都無法照耀到的黑暗壁崖,在那團濃鬱得化不開的陰影間,竟然還真的有一位不怕死的正在試圖挑戰生命的極限。
那一頭雪白發絲正在隨著攀巖者的急速行進而上下舞動……但看起來這頭秀發似乎顯得有些稀疏不齊,仿佛是某位技藝生疏的理發師的試驗品,東一茬長西一茬短。
這個不怕死的家夥攀巖姿勢極其怪異,肚皮似緊緊貼著崖壁,真就如同一隻靈活的壁虎般在僅有微微突起的崖壁上飛快地爬行著。
攀巖者這才稍微停下動作,他迅速一百度地扭過頭來,直視著站立在自己肩頭的怪鳥,自咀嚼肌間猙獰暴出的兩道犄角似獠牙又張又合,堅硬的骨質磕碰在一起迸發出喀嚓喀嚓的怪響。
“真的隻是我一瞬的錯覺嗎……”
而完全舒展開來的肉翼已經能夠能夠達到六英尺(182cm)的翼展,幾乎可以與兇猛的金雕相媲美……然而它的危險性卻是要勝過那扁毛的畜牲百倍千倍。
完全不在乎下一步的落足點是否有凸起石尖支撐,隻是隨意地移動著,就仿佛地心引力都已經無法奈何得了他,每一次移動身軀都牢牢地貼伏在崖壁上,完全沒有半點失去平衡墜落河麵的趨勢。
他便是這樣一直遊離在場上兩方勢力的感知範圍邊緣,隻待父親重返而歸。
在少年心中倒計時還剩下五秒鐘時,父親的爪趾卻是突地用力抓住他的肩膀,銳利的倒勾利爪都好似要深深地勾勒入他的血肉……嚇現在就動手?
他來不及再思考是否自己算錯了嗎?!急忙解下腰間的束縛帶,棉胎卷當即滾落而下,差點就要墜落水麵,但仍然有結實的繩索捆綁在棉胎上,而另一端則纏繞在少年手中。
怪鳥獨目中的漆黑瞳孔活蹦亂跳似地轉悠著,正如同它扇翅飛行的路線般全然沒有軌跡可循,連高空呼嘯的寒風都無法預料它飛翔的線路……它似是真正自由的生物,翱翔於夜空之上,穿透漆黑汙濁的烏雲,任由冷峻的弧月輝光穿透薄膜似的肉翼。
肉翼翅脈內隱隱流動著粘稠的既黑又白液體,那是混亂、虛假、欺詐的斑駁變化色彩。
少年聽到這精準確切的回復,肌肉再一次繃緊起來,他當即提高攀巖的速度在崖壁上快速地行進,一直朝著更接近十字路醫院宿舍樓的方向爬去。
它很快便鎖定了自己的目標,猛地俯沖而下,直朝著如孤島般坐落於城市邊緣的十字路醫院沖去……但即將在三秒後撞上醫院頂層的某處漆黑而猩紅似心臟樞紐般的房間時,它立即調轉方向,奮力地一振翅止住墜落之勢,朝著更後方的河灣飛去。
少年右手深深地插入石壁內,剛剛汲取的鑄相力量全部灌輸到右臂當中,使得肌肉進一步強化堅硬,宛如堅不可摧的攀巖釘牢牢刺入石壁。
“抑或是安娜真的出現了?”
溫弗雷斯緩緩收回發散的心相感知,疑惑道:“難道真的僅僅隻是我的幻覺?”
但是當他不敢置信地集中精力,朝著那個方向全力感應心臟搏動的韻律時,卻是再也尋找不到安娜的心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仿佛剛剛一瞬間閃過的熟悉心律隻是他最近過度疲勞的幻覺。
當知道距離父親的下一步計劃隻剩下一分鐘時間,少年當即加快速度來到某處早已偵查確定過最佳合適距離的河岸石崖下,他在心底默念著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
溫弗雷斯喃喃自語道,但他從來不相信這個有司辰掌管的世間會存在有偶然和無來由的幻覺——一切事物盡在司辰掌控下。
他當即沉下心來收束擴散的心相感知,轉而集中為朝著剛剛響徹起安娜心律的範圍延伸而去。
是溫弗雷斯的心相感知也無法識破的偽裝色,恰如昆蟲為了適應危險環境而進化出來的擬態。
而當溫弗雷斯為了追尋安娜痕跡而收斂心相感知範圍時,他也便短暫地失去了醫院內的監控……適逢彼時,高傲的內洛·巴克斯剛剛從謙卑的約翰·沃森手中接過那一杯上品的威士忌酒。
這或許是一個巧之又巧的偶然,又或許是蓄謀已久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