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見麵的過程則是顯得有些隱晦,甚至顯得格外地荒誕與殘酷。
  安娜並不知道,塞巴斯蒂安先生為什麼突然要自己躺上這張並不舒服甚至有些硌骨的古怪木床,床麵甚至都一點不平坦還沒有鋪設鬆軟舒適的鵝絨墊。
  床架子更是猶如骨頭般造型奇特,讓女孩內心感到極其不舒服……就好像這隱隱流動著瑩綠光輝的木床內部似乎躲藏著一頭可怕的幽靈,會趁著小孩子睡著的時候潛入夢境釋放恐懼。
  她當然不會知道,她已經在恍惚間猜測到某種血腥殘忍的真相——熒綠木床內部的確殘留著某個幽靈的些微意識,那是顱內之光與植物本能高度糾纏結合的產物,就連貪婪的蛾之怪物也沒有辦法完全飲盡其中的輝光。
  而這道殘缺破碎意識的主人,正是女孩心心念念的好爸爸——溫弗雷斯摩根。
  溫弗雷斯摩根終於以這樣屈辱且卑微的方式與自己的女兒再度相見,就連床體內部汲取到足量生機才恢復的隱隱流動熒綠都不由自主地加速流淌,正如凡人目睹欣喜事物時興奮得血液加速。
  不安的安娜輕輕叩擊著床體,有些慌亂地詢問道:‘塞巴斯蒂安哥哥,為什麼我感覺這個床好像在微微震動,好不舒服好難受,安娜以後都要睡這鋪床嗎?能不能換過其他的床鋪,安娜不喜歡睡在這上麵…我有點害怕。’
  少年依舊隻是淺淺地微笑著,他伸手摘下女孩的羊毛氈帽,柔聲說道:“小安娜別害怕~僅僅隻是躺一小會而已。”
  “這可是溫弗雷斯先生特地送來的床鋪,說是對安娜伱的治療會有所幫助,你先嘗試著閉上眼睛瞇一會吧,說不定等你醒來以後,病痛便會消失了呢?”
  “篤篤篤篤(真的嗎?真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嗎?!)”
  “篤篤(好吧,那我就勉強先忍著不舒服睡一會吧。)”
  “篤篤篤(哼,壞爸爸,這麼多天了也不來看看我,還送一張這麼奇怪的床鋪給我……討厭他爸爸!)”
  滿腹怨念的女孩在塞巴斯蒂安輕聲哼唱搖籃曲的歌聲緩緩入睡。
  縱使安娜總是說自己的病狀已經緩解很多了,自己現在除了不能動不能說話以後其實還是很健康的——但身體是不會騙人的,她的精神越來越差了,也越來越容易感到疲憊與困倦,每一天都至少要睡滿十八個小時的時間,清醒的時間僅僅隻有不到六個小時,甚至更少。
  她體內鬱結的冷冽冰山已經成長到後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道冰結的氣場仿佛都要滲透到外界來——每天清晨女孩的被褥都會凝結上一層薄薄的冰霜,那不容拒絕的低溫就連放在被中的小暖爐都無法緩解,甚至漆黑緩燃的炭晶都因此而凍結堅硬。
  擁有著超乎尋常靈感的塞巴斯蒂安每次推著女孩在莊園內散步時,更是能夠以某種既直觀又隱晦的方式感應到自輪椅逐漸蔓延過來的冷冽氣息,他的手指骨都好似要凍僵。
  這個可憐的女孩,也是畸變似少年難得提不起食欲的生物——就連無時無刻饑餓的杯相細胞都在排斥那足以凍結魂靈的冷冽,那是目前尚且弱小的他難以消化的冰淇淋。
  “雖然份量並不大,但品質卻極高,仿佛是更高維度賜下的力量……就像是父親的力量。”
  塞巴斯蒂安望著已經陷入不安沉睡的安娜,這個內心堅強的女孩直至沉入夢鄉以後才會毫無保留地卸除偽裝麵具——此刻那張精致的小臉都已經扭作一團,滿是苦痛與猙獰,細密的冷汗打濕了臉龐。
  少年緩緩摘下額頂的纏巾,敞露出飽滿的腦門,腦門正中插著一枚堅硬的利刃刀片,不使活躍的血肉將這道直通顱內的門關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