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非人者道格拉斯 深夜，倫敦城內某黑市的隱蔽出入口。 道格拉斯已經換去蘇格蘭場的警探製服，改換成便於行動的獵裝風衣。 但輕便行動的代價便是難以禦寒，所幸倫敦城的冬天氣溫雖然寒冷，但還是遠遠不及道格拉斯生長的鄉下，這樣輕微的冷冽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困擾——哪怕是滿天飄雪也難以澆滅他胸膛中的熱血。 喬裝的警探深深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煙，已經習慣辛辣熾熱煙鬥氣的肺部對這輕飄軟綿的香煙氣不屑一顧，這樣軟綿綿的煙草勁甚至都沒辦法起到半點提神的作用。 道格拉斯呸地吐出未燃盡的香煙，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已經十分接近自己與線人約定的時間。 果然沒等多久，街對麵的深巷小道裡就緩緩走出來一道人影，對方看起來十分警惕的模樣，一步三回頭地左右環顧，直至確定身後的確無人追蹤以後才一溜煙地跑到道格拉斯藏身的陰影處，從懷中掏出一柄沉重的轉輪手槍，光看槍管口徑便知道絕對超出當前市麵上的絕大多數短槍。 “嘿夥計，這是你要的點四八大口徑轉輪短槍，槍管僅有六十四毫米長，共計六發彈巢……後坐力可是大得驚人呀。” 道格拉斯接過這柄銀光湛亮的短槍仔細打量，用手指在槍口邊緣摩擦……沒錯的，這個粗細已經與那堆晶體顱骨額心的彈痕十分接近。 他滿意地接過短槍與配套的彈藥放入懷中，取出自己預先應承的一疊酬勞，卻是沒有直接交給麵前這個癮君子，而是先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呢？” 麵色蒼白的癮君子嘻嘻笑道：“先生，您放心，我當然沒有忘記您的囑咐……那個在黑市兜售大威力槍支的商人，他的外形特征我都已經記下了。” “那個家夥身高大概是五英尺九英寸、或許是五英尺八英寸的模樣，體型看起來還是相當魁梧的，一看就是那種打手似的人物，但是戴著一頂低垂的西班牙帽，具體的麵容我就沒有看得太清，隻記得對方穿著一襲厚厚的灰色毛呢風衣，腳下踩著一雙大頭的皮靴，我中途還聽到他走動的時候，靴底與地麵磕碰的聲音聽起來仿佛裡麵夾著鋼板似的。” “而且我特地是趕在對方前頭跑出來的，您隻需要在這裡繼續等候著，那個家夥待會肯定也會經由我剛才的出口離開……您看這錢是不是可以？” 道格拉斯直接將酬金丟給這個饑渴的癮君子，但還是忍不住回頭勸導一句，“還是少抽點吧，你生來就擁有常人難以匹及的敏銳觀察力，隻要你能夠堅持住戒斷毒癮，說不定將來也可以成為一名專業的偵探。” “偵探？那是什麼狗屁玩意？！”癮君子接過錢財就已經急不可耐地往阿片店跑去，隻留下一句譏諷話語在巷尾的陰影中，“難道偵破案件的快樂，比那美味的阿片還要飄飄欲仙？還要來得舒服暢快嗎？” 道格拉斯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也悄悄地轉移了站立位置，換到更加適合監控前方黑市出口的角度，繼續隱匿在陰影中潛伏著等候著。 事實證明癮君子還是具備有一定的職業道德。 喬裝的警探沒有等候太久便望見一位大致符合描述的家夥緩緩自地下道門步出，對方雖然已經更換了帽子與風衣，但體型的輪廓卻不是簡單更換衣物就可以改變的。 況且在此刻如此寂靜的深巷中，對方每一步踏下時的沉重而又摻雜著微微脆響的腳步聲，都與剛才癮君子線人描述的內嵌鋼板靴的特征極為接近。 道格拉斯冥冥之中也有一種直覺，直覺告訴他麵前這道魁梧的身影必然便是黑市中大威力槍械的售賣者！但他也沒有急於就此上前將這個傳播危險武器的家夥直接逮捕，而是靜謐無聲地尾隨其後，保持足夠遙遠但又不至於完全丟失蹤跡的距離，一路跟隨著對方穿行於錯綜復雜的街巷。 得益於警探對這附近地形的了解，以及一點點不可或缺的運氣，竟也是讓他死死地咬住了這道唯一的線索，一路跟隨著對方來到某處工廠區域。 這處遠離市中心的區域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工廠，合法的、不合法的、殘忍的、血腥的、應有盡有，哪怕此時已經是月亮都準備休息的深夜，也依舊有數家廠房在悄摸摸地運作著，透過窗影能夠望見裡麵坐著一群神情疲憊且麻木的工人。 但在道格拉斯看來，這卻是一處極為適合進行非法活動的隱蔽場所——這裡魚龍混雜，地勢狹窄復雜，哪怕是已經掌握有具體的情報地點，想要派遣警員進來實施逮捕或許也難以直接突破至關鍵地方。 他抬起頭望了一眼那數盞或許是資本家大發善心設置的門前路燈、但更有可能是為了照清附近的陰影，以讓任何經由此處之人都必須暴露身形，好讓一些從事非法活動的工廠的暗哨可以提前發現異常。 道格拉斯謹慎地避開這數盞路燈照耀的區域，憑借著與生俱來的優異方向感穿行於附近的街道，以一種靜默而又迅速的步伐繞行，想必也一樣能夠追上了前方那道魁梧的身影。 可是當他邁進目標理應將要經過的街巷時，卻是發現麵前的巷道中僅有朦朧黯淡的陰影，根本見不到半個人影的蹤跡，就連留在雪地上的大碼鞋印也是突兀消失在半路，就仿佛跟蹤的目標走在半路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道格拉斯正感到疑惑，想要向前仔細查看消失在雪地的鞋印時，卻是突地聽聞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踏地聲響。 有人偷襲！！！ 道格拉斯也算得上是作戰經驗豐富的人了，他遇到這背刺的第一反應不是回頭望去，而是當即雙腿發力蹬地，身體向前猛撲，落地的同時一個翻滾半蹲起身，直接掏出剛剛入手的大威力短槍朝著那道揮舞利刃的魁梧身影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巨響回蕩在這幽暗寂靜的街巷中，短槍管前方暴燃起一朵極為巨大顯眼的槍焰，橘黃色火光驅散所有的陰影與黑暗。 警探道格拉斯也終於與自己跟蹤了大半夜的目標四目相對，隻見對方哪怕是在這樣的深夜，臉上也依舊沾著偽裝的絡腮胡須，邊緣的偽劣膠水痕跡在槍口焰火的照耀下一覽無遺，而那張典型的盎撒人麵孔上滿是猙獰殘忍的神色！ 但警探哪怕是在這樣倉促的環境下匆忙拔槍，也依舊發揮了良好的準頭，點四八口徑的彈丸精確無誤地射中那道魁梧身影的胸膛！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是令這位向來自認沉著冷靜的警探都不禁為之動容！ 隻見明明已經遭到大口徑子彈命中胸膛的暴徒竟然不過是身形微微一晃，就仿佛隻是受了點皮肉傷似的，反而進一步激發了兇性，大吼一聲便又揮舞著修長的刀刃襲來！ 警探再度回想起昔日在河畔目睹的恐懼事物——那頭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可怕怪物，那頭明明已經軀首分離卻還能掙紮爬行的怪物，那頭死後化為一灘冰冷黑液的怪物。 ‘自己選擇調查這起案件的決定果然沒有做錯！我終於再一次捕捉到這些怪力亂神之事的痕跡！！！’ ‘光是一個售賣槍支的小卒就已經可以擁有抵禦槍械威力的邪術，那這起案件背後必然也隱藏著一個極為龐大的可怕團隊！’ 這些想法在瞬息間掠過道格拉斯的心頭，但眼下最為至關重要的問題還是得先設法解決麵前這個持刀襲來的暴徒。 雖然已經親眼目睹麵前的暴徒抵擋住大口徑子彈的射擊，但警探心底其實並不畏懼對方，無論是之前他在河岸邊上清空彈巢擊碎那怪物首級的事跡，抑或是之前斯賓塞的囑咐，都讓他知道哪怕是這群古怪可怖的家夥也並非是不死之身，它們也一樣會受傷會流血，隻需要擊碎它們的頭顱/心臟，它們也一樣會死亡！ 既然胸膛的第一槍已經證明無效，那麼接下來隻需要瞄準脆弱的眼睛與咽喉即可！ 道格拉斯隻花了半秒鐘就明確了心中的想法，他微微抬起槍口接連扣動扳機，砰砰兩聲悶沉巨響，又是兩枚點四八子彈朝著狂嘯襲來的暴徒射去。 一發射向對方的咽喉，一發射向對方的左眼！ 然而道格拉斯還是輕視了這柄大口徑轉輪手槍的後座力。 哪怕他已經認真地雙手握持，可後座力依舊大得驚人，槍口近乎就要抬飛到天上去，以至於他的射擊都產生了些許偏移，隻是擊穿了暴徒的嘴角、劃開了暴徒的頭皮。 滿臉鮮血的暴徒完全視傷痛於無物，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裡閃耀著駭人嗜血的邪光，高舉刀刃朝著麵前這鬼鬼祟祟的家夥猛撲而來，就如同是一頭下山的餓虎揮爪撲向惶恐的獵物。 砰砰砰—— 道格拉斯即便是這個時候也沒有慌亂，他冷靜地等待著對方沖到身前，才毅然而然地扣動扳機將剩餘的三發彈藥完全打出——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他必不可能打空，也絕不會打空！ 三朵妖艷的血花綻放在那張粗獷的臉蛋上，盛開的花瓣中摻雜著碎裂的晶狀體。 上一秒還氣勢洶洶的暴徒，下一秒就已經無力地癱軟在警探懷中。 慘遭澆了一頭鮮血的道格拉斯麵色不悅地推開這具尚且滾燙的沉重屍體。 他不悅是因為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就此中斷了……想必這個軍火販賣集團發現有一名卒子失蹤以後，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也會愈發地謹慎，那自己也就更難摸找到它們的蹤跡了。 “但至少已經得到了一個初步的線索，這個掌握有神秘力量的軍火販賣集團多半就隱藏在這復雜的工廠區域……必須得趁著它們反應過來以前，盡早地安排人員對此地展開隱蔽的搜查。” 道格拉斯抬頭望向前方半截消失的鞋印，在心中思考著對方究竟想要去往哪裡。 “按這個方向繼續前進的話，那麼前方也就隻剩下呃咕咕——” 一道魁梧的身影悄然無息地站起，一道鋒銳的寒芒劃過道格拉斯脆弱的咽喉，聲帶撕裂使他難以發聲，鮮血噴湧使他無力掙紮。 蘇格蘭場的警探竭盡最後一絲力氣回頭，便見到雙目碎裂僅剩黝黑血框的暴徒赫然還未死去！赫然還能夠站起反擊！！！ “咕咕咕——（伱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一手掐住自己咽喉的道格拉斯無力地倒下了，直至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他還能聽聞到那怪物暴徒的喃喃自語。 “愚蠢的凡人，傷痛猶如錘砧，鑄煉我之血肉……你的攻擊隻會助長我的怒意之火，直至這火焰也連同你一起點燃！” 一道銀月寒芒閃過，道格拉斯的頭顱與軀乾分離，被原伯克郡旅第五火槍團的尤裡科·華萊士提在手中，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他笑嘻嘻地望著這枚首級，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申請外出就肯定會有殺戮主動找上門來，這下子我的刃之進度又能夠繼續沖在隊伍的第一線了！” 然而下一秒，尤裡科便發現了不對勁——明明自己已經踐行了刃之準則的殺戮，可體內的刃相卻是絲毫沒有任何長進，就仿佛他剛剛割下的首級隻是一枚雕刻精美的榆木腦袋，而非是鮮活的樂於鬥爭的同類，連刃之準則都不願給他反饋力量。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準則怎麼可能會出錯呢？！” “除非，這個家夥早就已經死去，於是刃之準則都不願將這行為判斷為殺戮，不願賦予我對應的刃之法力……” 尤裡科摳下眼眶內碎裂的眼珠，讓黝黑的多刻麵眼眸暴出，以新生的視覺器官望向手中這枚仍在徐徐流血的首級。 然後他便望見首級脖頸斷截麵的脊柱骨居然呈現出猶如金屬般的冷峻鐵黑色！ 而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更是在隱隱亮起通紅滾燙的光芒！ “這他媽的到底——” 嘭的一聲悶沉巨響！！！ 軀首分離的兩截屍體猛地爆炸開來，熊熊烈焰猶如饑渴的野獸吞噬周邊事物，狂暴的沖擊浪更是將凍得硬實的地麵都炸出來一塊淺坑。 當硝煙散去，炸坑中僅剩有半具麵目全非的魁梧身軀，卻是根本不見有道格拉斯警探的半點碎軀殘肢。 就仿佛這位蘇格蘭場的警探今夜從未出現過在這裡，依舊待在自己的公寓樓裡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