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瀟已經快暈厥了,她躲在劉冰背後,眼睛都不敢睜開,雙腿軟的沒有力氣,全靠雙手抱著劉冰的腰才支撐她站著。 那東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終於暴露在了劉冰手機昏暗的燈光下。 未知的東西躲在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才可怕。 它都已經站在麵前了。 劉冰反倒沒有那麼怕了。 他觀察著那東西,那東西渾身似乎在有規律的閃爍,這讓他聯想到了高中物理課上學的電子質子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它長者一副人類老人的形態,身後沒有影子,臉上保持著那種詭異的怪笑,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著,最後和劉冰對視上了。 劉冰能肯定,那絕對不是人類。 人類是由碳基構成的,是傳統物理學上的物質,而物質是不可能穿透玻璃,在他的認知裡能穿透玻璃隻有光,還有某些輻射。 “喂,你......你能說話嗎?” 劉冰嘗試想跟那東西交流。 它既然能接電話,也一定有智力吧? 那東西沒有說話。 它還在笑,眼神裡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 劉冰覺得自己在它眼裡就像一隻燒鴨。 過了好一會。 那東西沒動。 劉冰也沒敢動,兩邊似乎都在僵持著。 媽蛋,那什麼疾控中心什麼時候到啊,我要頂不住了!等等,這裡是城中村,汽車根本開不進來,小巷還繞來繞去的。 完了,這下要撲街了。 可是它為什麼沒動。 劉冰瞪那東西瞪得眼睛都乾了,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東西往前走了一步。 他又眨了眨眼。 那東西又往前走了一步。 仿佛遵守著某種規律...... 劉冰猛地醒悟,原來要和這家夥對視才能讓他停住,一旦閉眼說不定一下子就會移動到自己麵前! “喂,陸瀟瀟。” “那東西......那東西走了嗎?”陸瀟瀟弱弱的問。 “沒有!” 陸瀟瀟沒說話,隻是渾身抖了抖。 “喂,你別暈過去,我需要你幫忙。”劉冰猛地托起陸瀟瀟:“想要活命的話,你給我起來,抱著我的腰我累死了!” 陸瀟瀟捂著眼睛,靠在劉冰身上。 “別捂著眼睛了,你捂著眼睛它也不會離開,它就客觀存在在那。” “那怎麼辦?我都快瘋了!” 陸瀟瀟嘶啞的喊道。 “你給我把手撒開,瞪著它看!我告訴你,我發現一個規律,隻有人眼看著它的時候,它才會停止不動,所以為了活命,你得和我輪流瞪它!” “真的嗎?” “真的!” 劉冰喘著粗氣,香煙在他嘴裡都快被吸的起火了。 他的眼睛已經乾巴得酸澀,隻需幾次眨眼的功夫就無路可退了。 陸瀟瀟手掌露出了一條縫。 她偷偷瞄了一眼。 那老頭站在那,在黑暗中被圓形的燈光照亮,就像一道立體的影子,飄渺虛無的站立在棺材堆裡。 它笑得更詭異了。 “啊——” 又是一陣尖叫,她直接手忙腳亂的爬到了劉冰背上。 這一幕是個正常人都非得嚇暈過去。 “操!你的胳膊他媽別捂住我的眼睛!” 話音剛落,劉冰瞬間頭皮都炸了。 他猛地甩開陸瀟瀟,直接把她扔進身邊的一口棺材裡,而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手機也掉到了地上。 再次睜開眼睛抬起頭。 那個老人。 直直的站在自己麵前。 幾乎和自己臉貼著臉。 手機躺在地上,燈光往上照。 照亮了老人的下半張臉,但它那雙眼睛興奮的快要突出眼眶了,劉冰心臟瘋狂充血,胸口又悶又脹,瓣膜肌肉猛然收縮,他一瞬間體會到了心臟病人的痛苦。 已經沒有後路了! 劉冰猛地抄起傘柄,朝老人身上紮去。 但是,他撲空了。 剛才的一切,就如同慢動作電影一般,尖利的傘柄穿過了老人虛無的身體,老人就如同是一束光構成的,根本沒有實體。 由於用力過猛,他直接摔到了地上。 啪,劉冰感覺自己的後頸被抓住了。 指甲插進皮肉的疼痛讓他大嚎一聲。 劉冰手腳並用的掙紮著。 那雙手的握力越來越重了,他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脊椎正在咯吱咯吱的響。 他反手想抓住老人的手。 但是任憑他如何掙紮,都是徒勞。 老人是虛無的。 我碰不到他。 他卻能碰到我。 劉冰腦袋嗡嗡直響,他的牙關都在顫抖。 他此時腦海裡亂成了一堆漿糊。 恐懼,絕望,不知所措。 一副模糊的記憶中的畫麵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 “劉冰,幫我把這隻雞殺了,晚上吃白灼雞。” 孤兒院大叔偷懶去抽煙了。 “我可以不殺嗎?我......” “你不敢?”大叔叼著煙問。 “不是,我,我不知道。” “不殺哪來的雞肉?” 那時一個暗淡的黃昏,沒有雲,房間的玻璃上滿是血漬,菜刀斬在案板上,垃圾桶裡還有些腥臭的動物內臟。 “割脖子,放血,雞血是好東西,拿個碗接著。” “放了血以後,用開水燙掉毛,切掉雞屁股,開膛破肚,把裡麵的內臟掏出來,雞心雞腎爆炒很香。” “洗乾凈以後,用刀切成一塊塊的,放在砧板上就好了。” “好。” 劉冰抄起了菜刀。 那隻雞手裡在掙紮著。 它眼睛誇張的突出,恐懼的叫不出聲來。 或許捉它之前,它從來沒體會過人類手掌的力量,它也許會啄人,也許會自以為是地挺起胸脯大叫。 但是在見識到人類的力量後。 它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的。 老師說過,雞是畜生,是沒有智慧的。 對吧? 但手裡那隻雞。 它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是的,在這雙原本不應該存在智慧的眼眸裡。 流露出了人類讀得懂的感情——恐懼。 劉冰閉著眼睛一刀切了下去。 那是第一次,他親手感受到生命在掌心間流失,溫熱的肉體逐漸冰涼,腥臭的血液流淌,掙紮逐漸停止。 最後,一個活物,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鮮血淋淋,白骨裸露。 曾經有個連環分屍犯說,我不明白人們為什麼會恐懼死人,人的屍體在切塊後和菜市場案板上一塊塊的豬肉一模一樣,有排骨,有腿骨,人類的手像雞爪,眼球就像牛眼珠子。 切好了雞肉。 洗了好幾次手。 劉冰呆呆地坐在孤兒院的地上,呆呆望著沉入樓間的夕陽發呆。腳下路過一群小雞,它們看起來很無助,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那天晚飯,劉冰被老師表揚了。 是能幫廚房大叔忙的小能手。 小朋友們無不鼓掌,他們吃著香噴噴的肌肉。 但是劉冰吃不下。 他還記得這些肉塊鮮血淋淋時候的模樣。 他觀察著周圍的夥伴。 肌肉在他們唇齒間咀嚼,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響。 這讓他想起動物世界的畫麵。 “小夥子,發什麼呆,雞肉不好吃嗎?” 大叔拍了拍劉冰的肩膀。 劉冰隻是搖了搖頭。 “跟我來。”大叔拉著他走出去。 大叔往地上吐了一塊骨頭,小雞們湧了上去,爭先恐後啄食。 “你看,它們在吃自己的母親。” 大叔哈哈大笑。 劉冰抬頭望向大叔,那個能做一手好菜的男人,在他眼裡,那一刻突然變得令人毛骨悚然。 —— 脖子上傳來的劇痛把劉冰從回憶裡拽了回來。 我,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從前那些那麼日常的回憶? 恐懼,鮮血,死亡,咀嚼。 這些念頭不斷地在腦海中撞擊著。 他回頭望向那東西。 它怪笑著,盯著自己的脖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球就像兩顆會轉動的白色玻璃球,舌頭舔著乾巴巴的嘴唇。 是啊,它已經幾個月沒進食了。 它想吃了我。 這個念頭剛出現。 劉冰保持了那麼久的冷靜瞬間崩潰了。 該死的,劉冰用力錘擊著地板。 “救命,誰能救救我!” 他吼叫著,唾沫四濺,眼淚情不自禁的往下流。 這些生理變化甚至他自己都察覺不到。 那個什麼該死的疾控中心怎麼還沒來啊? —— 疾控中心早就來了。 此時城中村居委會以某戶失火的名義,早已將每一戶居民驅散,城中村外麵的馬路上支起了一頂頂救災帳篷,慌亂的人們撐著傘四散而逃。 交通警察疏散了道路,拉起警戒線擋住了人群的視野。 還有一輛輛白色的裝甲車輛開進警戒線內。 這些白色裝甲車上寫著【中央疾控中心】,車牌前綴為紅色,下邊還有劍與蛇的特殊標誌。 與其稱中央疾控中心為醫療機構。 不如稱它為特種機構。 中央疾控中心的人員每個人都配備了一把自動步槍,渾身上下嚴嚴實實穿著白色防化服,臉上帶著恐怖的防毒麵具。 記者被驅散,周圍方圓數公裡的電信信號被屏蔽。 這裡真的變成了一座人造的荒島。 沒人要救劉冰。 也沒人能救他。 現在能做的,隻有救更多的人,犧牲個人,換取群體,這就是中央疾控中心的處理方式,殘忍而有效。
第五章 暈過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