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簽下(1 / 1)

劉冰猶豫了以下,咬了咬筆頭,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後收費處,寫著【已報銷】三個字。   “報銷?我沒買保險啊?是誰幫我報銷的。”   “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醫院高層的決定吧,這一瓶葡萄糖你拿好,喝了就可以下床了。”把葡萄糖塞到劉冰手裡,護士拿著出院證明掀開了隔壁的簾子:“就先這樣吧,隔壁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的,睜開眼就什麼都記不清楚......”   劉冰還在一陣恍惚。   突然餘光看見了一抹熟悉的粉色。   是陸瀟瀟睡衣的顏色。   “陸瀟瀟?”   女孩頭發蓬鬆的扭過頭,臉上寫滿了無精打采。   “你認識我?”陸瀟瀟一臉懵逼。   “你不認識我?”劉冰更加懵逼。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變態。”陸瀟瀟罵了一句,仰頭喝下葡萄糖。   劉冰穿上自己外賣服,望向窗外,楓樹隨著路燈昏暗的光線搖曳著,遠處一棟棟居民樓亮著萬家燈火。   還是熟悉的夜色。   路燈下,陸瀟瀟揉著眼睛也走出了住院樓。   “陸瀟瀟,喂,站住。”   陸瀟瀟皺著眉頭,警惕的盯著劉冰。   “你到底想乾什麼?我真不認識你!”   “你別開玩笑了!”   劉冰倒是急了,城中村那恐怖的一幕幕突然在記憶深處湧了出來,頓時吹拂的微風變成了刺骨的寒風,四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仿佛藏著什麼摸不著的東西。   他又朝路燈下最亮的地方走了幾步。   “我沒開玩笑,我警告你,你別靠近我,要真靠近一步我可就喊了!保安亭就在後麵!”   “那我問你,你怎麼莫名其妙在醫院裡醒過來了。”   “我在洗澡的時候滑倒了,撞到了頭。”   劉冰注意到陸瀟瀟的麵部表情。   她很嚴肅,眉頭緊皺,完全沒有經歷過生死同伴間的信任可言,說的直白點,她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完完全全就是在看著陌生人。   “那好吧,打擾了,不好意思。”   劉冰低了低頭,以示歉意。   陸瀟瀟往路邊走,走兩步回個頭,仿佛在害怕身後的陌生人會跟上來似的,很快,她攔下一輛出租車,消失在了夜幕裡。   劉冰楞在原地半天。   他顫抖的點燃了一根煙,接著掏出手機,輸入了【中央疾控中心】這個關鍵詞,網上不出意外的沒有出現與之相關的任何信息。   他又找了自己的通訊錄。   沒有陸瀟瀟的手機號碼,沒有那天晚上的通訊記錄,甚至連外賣app裡,最後的送貨地址,也不是汾頭村。   一切都如同一場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夢境一般。   他甚至都快要相信自己真的隻是在哪撞了個腦震蕩,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而已。   劉冰突然覺得自己右掌發癢。   猛地,那隻豎瞳眼睛睜了開來。   他整個人的身影突然變得虛幻,路燈下他的影子逐漸消失。   劉冰深吸一口涼氣,猛地把手心的眼睛閉上,攥緊了右手手掌,整個人扶著電線桿劇烈的喘起粗氣來。   不,這不是夢,這不是幻覺。   是有某種力量,它抹掉了自己上了車後的記憶,抹掉了陸瀟瀟整塊的記憶,抹掉了一切那天晚上恐怖事件的記錄。   一個陸瀟瀟能被抹除記憶,就能有千千萬萬個遇到此類事件被抹除記憶的普通人,難怪這類事件從來沒有被媒體報道,或者在互聯網上傳開。   那種力量......   應該就是那個中央疾控中心吧?   劉冰人生二十年,除了在電影裡看過類似的設定,現實生活中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類似高權限的機構。   不過,自己手心裡的這隻眼睛,還有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根本用常理無法解釋,這一切甚至比電影裡更扯。   劉冰連抽了四五根煙,直到反胃才停了下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個老人的反應。   因為自己手裡的這隻眼睛,他沒有再攻擊自己,那麼這隻眼睛可以暫時保護自己不再受到那些恐怖東西的威脅吧?   此時他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   要不要把手裡這隻眼睛的消息告訴中央疾控中心,既然自己被這麼輕易放了出來,證明他們並沒有檢查出自己的異常。   片刻後,劉冰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個所謂中央疾控中心的態度,簡直可以用冷酷形容,陸瀟瀟和自己明明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卻還要被槍口對準脊背。   劉冰不敢想它們知情後對待自己的手段,這樣高度機密的機構,正常的法律根本沒辦法限製它們吧?   可是,那個老人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個中央疾控中心又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陸瀟瀟的記憶被清除了,而自己的記憶卻還完整的保留著,隻是丟失了上了車後的那一段。   這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真實的一麵,從來沒有顯露在自己這些大眾的視野裡?   劉冰再次起來,已經是下午了。   他坐在床上叼著沒點燃的煙,久久望著縫隙中投進房間的那一束陽光發呆。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一張破舊的鐵架床,一個塑料布組裝成的衣櫃裡,掛著幾件淘寶五十包郵的衣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架綠色的布滿蜘蛛網的掛扇,一張桌腳下墊著東西保持平衡的木桌,這些東西組成了劉冰的家。   劉冰倒是沒做什麼可怕的噩夢。   恐怖的回憶也被平庸的日常生活消耗淡去,樓下賣腸粉的阿姨嗓門依然那麼大,隔壁姑娘半夜的叫聲依然如此熱烈,每天淩晨的灑水車準時出現——這個世界一直在正常運轉著。   除了右手上的眼睛,它依然還在,作為那次恐怖事件的唯一證據,它時不時悄然睜開,窺探這個陌生的世界。   劉冰的電單車不出意外的被弄丟了,沒有了車,自然送不成外賣了,他索性在出租房裡看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權力的遊戲》電視劇。   他百度過自己現在的狀態,應該是處於驚嚇後遺癥的癥狀中:焦慮,什麼事情都不想乾,注意力渙散,容易一驚一乍。   劉冰有些明白了中央疾控中心清除記憶的手段,看似很殘酷很不人道,其實這才是保護普通人最好的方法。   劉冰爬起來,站在窗口點上了叼了很久的香煙,睡醒後的第一根,讓他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咚咚咚!   傳來一陣敲門聲。   嚇了劉冰一大跳,嘴上的香煙掉到了地上。   “誰?”   他警覺的抬起右手,隨時將掌心的眼睛睜開。   “唔係包租公。”   “噢噢。”他彎腰撿起煙,重新叼在嘴上。   拉開門,穿著polo衫搭短褲人字拖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他腰間別了一大串鑰匙,腳上蹬著人字拖,大腳趾在摳著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