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一開口問的就是關鍵。 寧冬辰也不含糊,回答便是主題:“老師,您知道我初中因為玩遊戲逃課這事吧?” 周溪當然知道,家訪中,不止一次聽寧冬辰母親念叨,那叫一個痛心疾首。 隨即,周溪想起寧冬辰在電話裡說的,他當時在網吧。 這小子,剛才居然在網吧玩遊戲? 寧冬辰繼續說道:“那時,家裡人隻知道我玩遊戲,他們不知道我的遊戲玩的非常好。不論級別隻看操作的話,在當時的榮耀六區,我就沒遇到比我技術更好的玩家。” 周溪沒製止,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昨天在路上閑逛,看到一家網吧,就進去了……” 寧冬辰慢悠悠的,一邊吃一邊講述。 “老師,如果想玩的好,追求極致的話,電子競技類遊戲對年齡的要求非常苛刻。一般情況下,超過二十二歲,手速和意識就開始走下坡路。 “當然,如果沒什麼要求,隻是在網遊裡玩一玩,無論年齡多大都是可以的。但那樣的玩法,決沒有那種挑戰自己極限的熱血和激情。 “我不想把自己已經不多的年輕時光浪費掉。” 聽著寧冬辰的講述,周溪的心情很復雜。 眼前這個鎮定講述的年輕人,和多年前還是職高學生的少年的身影重合著。 記得有一次技能比賽的決賽,他坐在臺下,通過大屏幕,看著寧冬辰拆裝一臺進口縫包機。少年就是這樣鎮定的表情,使用著不同工具的雙手,精準而穩定。 縫包機被一點點拆解開,很多零件極其瑣碎。 甚至有幾個不知什麼作用的小零件,看著就是一小節牙簽那樣大小。眼神若是差一點兒,在臺麵那許多的拆解物品中,怕是都不容易找到。 就是這樣的情形,進入決賽的八個學生,最後隻有寧冬辰在規定時間內,完全拆開縫包機,又一絲不差的安裝完好。 那次比賽,還是少年的寧冬辰受到所有人的盛贊。 不得不說,這就是一種天賦,對機械運轉的感知天賦。 這讓周溪分外珍惜這個學生,他生怕在以後的歲月中,寧冬辰把這份天賦丟棄、消磨殆盡。 畢竟,寧冬辰對機械的感知,隻存在於機械的組裝和維修,他的理論功課很一般。 寧冬辰將來的工作,隻有在機器的組裝和維修上才有優勢,都需要動手。 尤其機械維修、搶修過程中,那是要吃苦、需要付出體力的,很多時候工作環境惡劣,遠遠比不上那些高居寫字樓的白領光鮮亮麗。 可以說,維修工作,甚至手裡有絕活的維修工人,都不是一個讓人羨慕的職業。 好在寧冬辰雖然是個剛烈脾氣,但做事很踏實,並不好高騖遠。畢業之後去了北方機械,一直踏踏實實工作。 而現在,寧冬辰說,他還有一份他更加珍視的天賦——玩遊戲! 近些年,很多高校都有舉辦電競比賽。 周溪很不想歧視這種競技,但他不明白,這種競技對人的成長、對人的一生有什麼幫助? 眼前這個他很看重、對機械很有天賦的年輕人,就在述說他對遊戲的喜愛。 想起幾年前少年精準穩定的雙手,聯想到這雙手放在鍵盤和鼠標上,同樣能做到穩定精準……周溪很不願意承認,這也是一種難得的天賦。 周溪問道:“你昨天才重拾……你說的那個榮耀,就能找到幾年前的節奏了?” “嗯!”寧冬辰用力點頭,他不想讓一個關心他成長的長輩失望。 “我很喜歡榮耀,在我還有手速和意識的時候,我想重新拿起它,把它當做一份工作來做。 “老師,我已經二十一歲了,用不了多久,我的手速和意識就會快速下滑。到時候,我再重操舊業,找一份維修類的工作度過一生。就算我年齡大了,靠維修混碗飯吃的信心,我還是有的。” 寧冬辰看著周溪,眼睛裡的堅定和光彩讓周溪一陣恍惚。 這就是年輕人吧,身體裡的血還是熱的,還燃燒著希望,即使這個希望不能帶給他更多實惠。 周溪暗嘆一聲,說道:“我隻能保證不告訴你家裡人。” 這就行了啊! 寧冬辰一拍大腿,立即站起,雙手抓起周溪的手,緊緊握著:“老師,太感謝您了!” 周溪一陣惡寒:“去去去,趕緊把你的麵吃完,我一會兒還得上班。” 寧冬辰嘻嘻笑著,坐回去繼續吃飯,一邊口齒含糊的問道:“我們公司怎麼了?怎麼會找到您這裡?” 他隻是個職高畢業的小人物,沒有特別的事,北方機械不會費盡周章找到他曾經的學校。 周溪簡要講述: “說是你們三組負責維修的冶金廠,也是碰巧了,連著壞了三臺大型離心機,你們那個組修不了。好幾個人打你電話都無法接通,公司無奈,從其他維修組調人,最終也沒徹底根治,湊合著減負荷運行。 “冶金廠很不滿意,隻好聯係離心機廠家來人。廠家維修人員來之前,冶金廠這一條線隻能減產,很耽誤事。” 寧冬辰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到是知道自己的技術不錯。但說什麼也沒想到,他居然這麼重要。 周溪接續說道:“北方機械在現場協調的人打聽到,這幾臺離心機之前都是廠家定期檢查維修,後來就是你帶人維護維修,這才知道三組有你這麼一號人。 “通過勞資部門,才找到我這裡。” 寧冬辰挑了挑眉,沒說什麼,心裡卻冷笑不已。 他就沒見過許暉那樣沒腦子的上司,手下人有技術,能替上司排憂解難有什麼不好? 結果這貨處處針對他,不知怎麼想的。 周溪繼續說:“我問了情況。你那個組的組長匯報,你在搶修期間擅自離開維修場所,到處亂竄。組長說了你幾句,你不但把他打了,還扔下一份很敷衍的辭職申請,丟下一個爛攤子就那麼走了。 “組長叫許暉是吧,他把這件事通告了北方機械的勞資部門,說是正在等待處理結果。” “嗬嗬!”寧冬辰對所謂的等待處理嗤之以鼻,“哪條法律規定不允許人辭職了?別管是不是敷衍,我交了正式的辭職報告。” 周溪沒好氣:“打人不違法啊?” “我忍他很久了!”寧冬辰臉上滿是暢快,“把辭職報告拍他臉上的時候,我前所未有的舒暢,順便又給了他一拳。” 接著,這家夥繼續得瑟:“不得不說,那小子也就是嘴上有點功夫,是真不經打。不過一張紙拍他臉上,他站都站不住,整個人往後仰,差點後腦勺砸地。幸虧我及時補上一拳,他才側著翻滾出去。” 不得不說,雖然有兩年沒打架了,但他的業務一點兒沒荒廢,依然精純。 周溪以手扶額,隻是寧冬辰簡單的兩句話,他完全能想到當時的情形。 什麼拍一張紙在人家臉上,那就是這家夥的一個說法。 真實情況很可能是他先狠狠給了人一巴掌,緊接著又跟了一拳,還是很大力的那種。 周溪沉了臉:“怎麼下手這麼重?你們到底有什麼矛盾?” 寧冬辰見周溪臉色不善,這才老實下來,答道:“我剛去的時候,許暉就是組長,態度還算好。哪知接下來我當了班長,維修完好率經常在公司排一二名,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時常挑我的刺。 “好在他也不敢過分,這兩年我一直不搭理他,沒和他計較。 “我也找過二部的部長,想換個組。結果那貨更加不堪,反復要我好好和許暉相處,其它什麼也沒管。” 周溪暗暗嘆氣,許暉不是個有度量的,興許就是嫉妒寧冬辰的技術,說不定還擔心哪一天寧冬辰職位高過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個什麼部長更不用說了,他是變相讓寧冬辰走疏通關係的路子。 他遲疑著問:“那你……” 寧冬辰平靜道:“我還年輕,還不想活的那麼窩囊,尤其不想對許暉這種不乾正事的慫貨低三下四。巴結賄/賂上司這種事,等我老了,被生活磨的沒了脾氣再說吧。” “唉……”周溪嘆息出聲,這個性子,真難說好還是不好。 寧冬辰替自己辯解:“前天,在冶金廠維修的有好幾個班,其中兩個焊工因為焊接導致的原件走形鬧心。我出主意,讓他們做一個簡單架子,把原件固定牢靠,之後再補焊。 “兩個焊工挺高興的照做去了,許暉卻當下和我翻臉,大著嗓門罵我不好好做事,到處亂轉。手指直接點在我鼻子上,唾沫星子亂濺。” 周溪都無語了,這不是找抽嗎? 要是寧冬辰都能忍的話,那三年他還用的著那麼費心嗎? 果然,寧冬辰一副不馴的神色,說道:“要是這樣都不動手,許暉下次怕是要往我臉上踩鞋印子了。” 周溪還想努力一下,他說道:“這次離心機的事,你已經受到北方機械高層的關注,回去的話,一定會被重視,也更容易發現你的才能……” 寧冬辰“嘿嘿”一笑:“沒事,再過幾年,我的遊戲狀態下滑嚴重,在遊戲賺不到錢,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我還去北方機械求職。像我這樣的人才,可遇不可求,他們一定會收留我的。” “……你這小子!”周溪不好說什麼了。
第一十六章 少年的天賦(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