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鏡中,十字準星上下起伏,如同風中輕輕飄動的柳絮。 侯軍的手裡有些汗,握住槍把的手心裡感覺有些濕滑,手指已經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壓下命運的扳機。 侯軍早已經熟悉這種規律,當準星開始下移接近靶心的時候,他的手指按在了扳機上。 隻要扣下去,那顆狙擊專用彈射出,這追逐了九年的夢想就會成為現實! 突然,一個小小的意外出現了…… 也許是太過於亢奮,也許是肚子裡早已經醞釀已久,也許是括約肌在那一刻有些鬆懈。 反正,侯軍的後臀在扣下扳機的一剎那,結結實實地放了個響屁。 這個屁說不上驚天動地,但也足夠令人側目。 旁邊張澳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呯—— 槍響了。 全場寂靜。 遠處的迷你碟靶並沒有應聲倒下,還好好地杵在那裡,圓圓的靶子好像一張滑稽的笑臉,遙望著數百米外的狙擊手侯軍,在向他示威。 場外二營的那些新兵蛋子,包括李正在內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也不懂規則。 隻是看到吳一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跟太平間裡放在冰櫃中凍了好幾天的死人一樣。 魏胖子立即看出端倪,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李正說道:“噯噯噯,我看是出狀況了。” 李正雖然猜到是出問題了,但沒開口。 因為每次老班長侯軍開槍射擊後,吳一都和打雞血一樣亢奮的向新兵們各種吹噓。 而這次不一樣,吳一沉默不語,臉色跟死人沒兩樣。 “別多嘴。” 李正提醒魏胖子。 “你惹的麻煩夠多的了。” 後麵的馬騰插嘴道:“胖子,你說出啥狀況了?” 魏胖子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忍了忍,最終沒忍住,對馬騰說:“我看,八成是沒打中靶子。” 馬騰說:“你能看到靶子?” 魏胖子神神秘秘地朝吳一的方向努努嘴,低聲道:“靶子就在我們班長的臉上。” 呯—— 正說著,第二槍響了。 在第一槍跑靶後,侯軍補了第二槍。 接著,李正看到遠處的侯軍站了起來,背影上全是落寞。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老兵此刻肯定十分痛苦。 即便隔著很遠,他都能感受到。 等侯軍下了場,梁虎和謝東迎上去。 倆人很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後還是謝東先開口了:“也許還有機會。” 可他的話沒完,那邊特種大隊的兵就歡呼起來了,一個個起身跳的老高。 看來他們知道了成績,鐘睿的那一組顯然後來居上了。 侯軍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正因為看不到情緒,謝東才更擔心。 侯軍是個什麼都寫在臉上的老兵,兵齡長,所以不喜歡掩飾,連裡營裡團裡無論官還是兵,都足夠尊重他,他說話再刺耳,別人也覺得說得對。 “我先回去了。” 侯軍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射擊場。 場上的槍聲還在繼續,而侯軍知道,屬於自己的戲碼已經落幕。 三天後,集訓隊那邊出了最後的成績,侯軍和張澳的小組毫無懸念地落選了。 侯軍回到了新兵營,當起了他的代理排長。 好幾天,他都躺在小包房隔壁的那間單間的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三天後,侯軍沒事人一樣,將床鋪搬出了小包間,放在大排房裡。 吳一小心翼翼地問侯軍:“排長,你睡裡頭算了,外頭要搞緊急集合,吵呢。” 侯軍白眼一翻,沒好氣道:“吵才有人氣,沒聲音那是太平間!” 吳一見狀,趕緊閉嘴也不敢再囉嗦。 不過他心裡倒是暗暗高興,看來這事算是過去了。 看侯軍中氣十足的罵人腔調,他知道自己熟悉的老班長又回來了。 侯軍將自己的失敗歸咎在那個不適時宜放出來的響屁上。 “那個該死的屁!” 謝東來找他和張澳打算坐坐思想工作安慰安慰落選者的時候,侯軍坐在花壇邊上,呲牙咧嘴的盯著地麵,揪起麵前一根草,狠狠地扯成兩截,又狠狠扔在上,嘴裡不乾不凈地罵道。 那天在射擊場上,當侯軍扣動扳機的關鍵時刻,那個響屁毀了一切。 他做了個扣扳機的姿勢,一邊說:“我本來瞄得好好的,他娘的這屁說來就來……” 說到這,侯軍的臉都綠了。 “……準星一下就飛了!” 導線隻有5MM,要打中它的確是個精細活兒。 就算脈搏跳一下,準星都會晃,更何況一個沖天響屁? 雖然在時間上,侯軍和張澳的小組用時最短,可是跑了一發彈,在精度上輸了個底朝天,最後慘遭淘汰,成了落選者。 侯軍感覺最對不起的是張澳。 跟自己搭檔算是倒血黴了。 正想轉頭去對張澳說聲對不起,沒想到一旁的張澳根本不傷心,這會兒正捂著嘴憋得直翻白眼。 “狗日的張澳,你笑啥呢!落選了伱還笑!你個沒心沒肺的屌兵!” 他一罵,連長謝東都笑了。 侯軍罵人,那就說明正常了。 不過,侯軍感覺這事確實有些丟臉。 說出來都沒人信。 三期的年老士官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軍裡赫赫有名的狙擊手,本來一路順風平推,最後陰溝翻船,栽在一個屁上。 謝東隻笑了不到三秒就封住嘴了。 這時候笑,不合適,尤其他是當連長的。 他想安慰侯軍,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侯軍的夢想他是知道的,十年如一日,從當兵那天起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到國際軍事比武賽場上浪一遭。 不曾想命運多舛,一次次錯失良機。 這次本來希望最大,成功幾乎垂手可得,偏偏到手的鴨子突然飛了,除了倒黴,他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評價這事可以讓侯軍稍稍寬心。 於是,他轉移了話題:“其實你也別灰心,搞不好還有機會。” 侯軍焉了一樣勾著脖子看著地麵,一副稀拉樣說道:“還有三年我就退伍了,金鷹國際狙擊手比賽是兩年一度,下一屆開始之前我剛好要退伍了,何況今年是我們G軍區去,下一次肯定輪不到我們。” 謝東說:“那可不一定。我聽說軍改要開始了,我們可能要大改,咱們師估計要分拆成旅,有個別團會重新編成,建立一個新的特戰旅,如果是我們團……你想想,特種部隊的比賽機會可比我們這種摩步團要多了去了,指不定你還能趕上。” “改特戰?”侯軍的眼裡閃過一絲興奮,旋即又裝作無所謂道:“真的假的?” 謝東點頭:“都在傳,但沒影的事,如今當務之急是帶好新兵,我跟你說,這次你們一排領回來的兵裡頭有兩個很不錯的,一個叫做張建,一個叫做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