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心結(2 / 2)

他將自己的臉湊到對方麵前,距離隻有三十厘米不到。

「看著我!」

他不斷大喊著,努力讓對方看著自己。

其實這裡也是一種救護技巧。

傷員在傷情嚴重的時候會精神渙散,甚至會喪失理智,令其精神集中,可以進行引導,讓他相信自己能活下去,增加人的希望,絕望的人更容易死亡,這都是從歷場戰爭中總結出來的帶血的經驗。

對方會聽法語。

也聽懂了。

在李正的一聲聲大喊下,那名士兵終於肯將目光聚焦在李正的臉上。

李正看了看他的童孔,還好,沒有擴大,還有神,證明雖然傷勢嚴重但應該有救。

「嘿!我們就在你身邊,醫生也在,你的傷隻是骨折,不嚴重,不會死,二十分鐘內你會被人送到醫院裡,那裡會有更好的醫生等著你,你會好起來,然後回家,懂嗎?!別睡,也別慌,看著我,看著我!」

終於,那名士兵被抬上了擔架。

人手不足,醫生要求李正幫忙。

抬到了醫療車旁,卻被告知裝滿了,裝不下了。

佟誌立即又做出了決定——用自己的輪式裝甲車運送,裝甲車本來就有設計這種功能,可以固定住擔架,不至於讓這個兵到時候因為顛簸而殺豬一樣嚎叫。

一輛步兵戰車裡頭裝了三名傷員,因為其他人留在這裡警戒,位置倒是很充足。

佟誌讓侯軍和李正負責押送,沒人知道這事剛出之後,武裝分子會不會中途伏擊救護隊。

一切可能性都必須考慮到,這是一個優秀的特種部隊軍官必須具備的素質。

關上了厚重的車門,李正很快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是非常重的血腥味。

一旁的侯軍在擦拭著手上的血跡,太多的血,怎麼擦拭都擦不乾凈。

「媽的!」

他忽然開口了。

「一隊皮卡車,沒穿防彈衣,車鬥載人,哼!一個迫擊炮彈炸了,炸傷幾個人,炸壞一輛車,其他車全是自己撞自己,翻在路邊的,人都是摔死的多……」

李正咽了口唾沫,很是粘稠,半天沒咽下去。

侯軍沒看李正,盯著自己的手,還是在那裡認真地擦血。

「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不當自己的命是命,還是他們的上級不當他們的命是命。」

李正繼續沉默。

這不是第一次出支援現場。

隻是這次死的人太多了而已。

以前頂多一兩個,這次看樣子會多不少。

李正好像有些麻木了。

在這裡半年,幾乎三天兩頭就有交火,不是武裝分子襲擊政府人員就是襲擊國防軍,要麼就是今天法軍揍武裝分子,改天武裝分子又報復性地使用炸彈襲擊某個軍事設施。

這種戰爭仿佛沒有盡頭。

那麼,自己在這裡維和,維什麼和呢?

他開始懷疑維和的意義在哪。

為什麼聯合國接入了,這裡的戰火仍舊沒有停止?

維和的手段真的有效?

這些年,華夏為了維和任務犧牲了不少的軍人。

這裡是那些L國人自己的國家,他們自己都不珍惜,靠自己這些外人來幫他們維和,能維持住嗎?

就算能維持住,今天維持住了,明天呢?

或者維和部隊撤走之後呢?

誰又來保證這裡的民眾安全?

李正感覺和平的可貴,但又感到了迷失,參加維和之前,他感覺這是非常光榮的一件事。

維護世界和平啊,多麼偉大,多麼崇高的職責和使命?

隻是在這裡待的時間越久,李正開始對自己的使命感到了懷疑。

傷員送到醫院之後,恰好另一處發生了一起襲擊事件,雖然傷員沒那麼多,隻有三個,也是維和部隊東戰區的兵。

一個被蓋了白床單退出來的不知道哪國的維和士兵,被放在醫療床上推向了太平間。

不久之後,他的屍體就會被覆蓋上聯合國的旗幟,送回原籍國,在那裡,他會得到一個體麵的葬禮。

隻是,他的家人再也等不到他的歸來。

關於使命意誌這件事困擾了李正好幾天,那幾天他的情緒很不高。

人就是這樣,特容易發生擰巴的事,俗稱心結。

這就跟他以前讀書的時候,羅老師跟他說過的那番話一樣。

其實當律師之前,在選修法律的時候,大部分學生對律師這個詞還是有一定浪漫的期許和理想主義的,覺得就跟電視劇裡的律政達人一樣,左手法律,右手正義,為弱者吶喊,為世間鏟不平。

可真到畢業了,真的從事法律上的工作,當了律師,又或者進了體製內當了這

方麵的官員,會發現現實中許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理想是理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實是現實。

有時候,理想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在理想的最後一絲光亮小時在現實的下水道之前,你必須修煉出一雙金睛火眼,必須練出一顆鋼鐵之心,必須學會怎樣在現實中追尋屬於你自己的平衡,否則,這一行你沒法乾下去。

李正就是學法律的,所以他很清楚,但偏偏在L國又迷失了自己,好幾天沒走出來,腦子裡全是當時出任務的場麵,那些血,那些嚎叫的士兵,還有蓋著白布在自己麵前推過的那名自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兵。

李正的心結到最後其實是布瑪的爺爺,就是那個叫做哈吉的老人解開的。

有時候,越是復雜的道理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解釋。

既然理想無法打開心結,那就需要用現實來說話。

正如那句話,越是頂尖的美食,往往隻是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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