灤水城是分內外城的，界限便是城中間的一圈古城墻。據說那宏偉城墻已經立在此地有數百年之久，見證了三代王朝更替。如今這城墻已不被用作防禦，平民可以隨意上下進出，隻是以城墻為界，內城平民不可行馬。 　　栢草霜二人頂著正午的大太陽趕到了城墻南門處，他們將馬停在公共馬廄付了幾個銅板請人看管，然後小跑著進了內城。 　　嶽府離南門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那條寬街。街上行人不多，他們在街尾遙遙往嶽府門口看去，隻見那氣派朱漆銅釘大門口有兩個穿著統一製服的家丁正守著門。想必羅石頭若是往那街上一走，定會被家丁追過來趕跑。 　　二人又繞了一條街去嶽府後門的小巷看了看，沒想到那巷子裡麵竟也有個家丁來回走動看著後門。總之不管是前門後門他們想走門進嶽府是不可能的了，想進去隻能是翻墻。 　　栢草霜估了估那白灰墻的高度大概給有三米往上的樣子，若是石頭哥在下麵墊她一下她應該能扒到墻簷爬上去。隻是他們兩人目標過於顯眼，怕是剛接近院墻就要被巡邏的家丁發現…… 　　思來想去他們隻能是讓石頭哥過去當靶子吸引家丁的注意力，然後栢草霜趁機想辦法翻墻進去了。可三米高的墻，栢草霜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不能翻過去。於是她拉著羅石頭在附近街區繞了繞，找到一戶差不多墻高的人家想試試水。 　　正午街頭行人不多，但畢竟是內城，接頭巷尾多少都有兩個路人走動，栢草霜選中的這家院子側墻根就蹲著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乞丐。 　　栢草霜他們雖然不是要去偷東西，但大白天的被人看見翻墻肯定還是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的。那乞丐大叔一時半會沒有要挪窩的意思，栢草霜隻得掏出兩個銅板交給羅石頭，然後指使他去找那乞丐嘮嘮嗑，別往她這邊看。 　　羅石頭得令，去乞丐旁邊蹲了下來尬聊起知州新宅等樸實無華的八卦。 　　栢草霜看二人背對著她，她還是又走遠了些然後舉著雙手原地起跳。她跳了幾次，其中最高的一次自己的手指尖也離那墻頭有半米距離。她撓撓頭，退後了一些然後開始助跑，接著單腿躍起，另一隻腳踏著垂直的墻壁往上竄。如此她跳起的高度是差不多了，但因為踹墻斜向後的力把她的身子推離了墻體很遠，她落地後踉蹌幾步撞到了小巷另一麵的墻。 　　栢草霜咬著牙沒有叫出聲，隻得一抽一抽的吸氣緩解背後的疼痛。 　　“哈哈，”那邊和羅石頭閑聊的乞丐大叔突然發出兩聲大笑嚇了栢草霜一跳，但二人皆沒有回頭看她，應該不是在笑她，隻是偶然聊到了好笑的事。 　　栢草霜揉著後背目測起小巷的寬度，這巷子和縣令家後巷應該也是一樣寬窄的，這個寬度說不定可以讓她借著對麵的墻往這邊竄上去？ 　　這麼想著栢草霜又開始後退助跑了，隻不過這次起跳點是左邊的墻，她用力踏向左邊的墻蹬下了半塊墻皮，然後騰空轉身雙手穩穩地扣在了右邊墻頭，她借著剩餘的慣性雙腳在本側的墻皮上倒騰了兩下又順利直起了雙臂把自己撐在了墻頭。那剩下的就隻剩一抬腿她就能翻進去了…… 　　“呔！這孩子！”巷尾那與羅石頭閑聊的大叔突然大叫一聲然後猛地站起了身。 　　墻頭的栢草霜愣住了。 　　羅石頭也被這突然一吼驚住了幾秒，弱弱問：“叔，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他一臉懵逼地看著那大叔，他們方才明明聊的好好的。 　　乞丐大叔回頭瞄了一眼栢草霜，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然後又扭頭裝作無事發生似的打了個哈哈：“沒事小夥子，是大叔我聽錯了。” 　　栢草霜怔怔跳下白墻，趔趄兩下靠著墻壁支撐發軟的雙腿。 　　她好像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她這才把注意力轉到那與羅石頭閑聊的大叔身上。那人確實是衣不蔽體，頭發打結，胡子拉碴，但他開口玩笑時露出的那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就像是羅大叔家的紅漆大門配亂枝籬笆一樣違和。 　　怎麼辦……裝沒看見嗎？可那大叔方才的怒吼定是沖著她來的，他必然是聽到她爬上墻頭的聲音了，而她失魂落魄跳下來的樣子想必也是被他看見了。她這次還能用這小孩子的皮囊裝傻糊弄過去嗎？ 　　栢草霜捂著自己乒乓亂跳的心臟強迫自己思考。 　　大白天，在人來人往的灤水城，內城，一個看起來是富裕人家的院子裡，一個帶木頭麵具的灰衣人，一人，殺了院子裡至少五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n.cｏｍ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沒有一聲慘叫？！這人，光天化日之下有恃無恐地行兇，還沒有任何要做善後的準備。那他必然是有備而來也不擔心自己殺人的事敗露，至少是十分自信自己的行兇過程足夠快速足夠安靜，絕不會引人注意。又或是他有同夥並且足夠信任那個同夥可以幫他放哨，幫他乾凈地善後…… 　　有一說一，講道理的話，栢草霜現在是看見了殺人者同夥的樣子，並沒有看見兇手的樣子，也沒法證實這個大叔就是幫兇，就算是現代更嚴謹的法律下她的證詞估計也沒太大卵用，就更別提這邊的草率司法體係了。所以如果她去和這乞丐大叔講道理說她看見的這些也沒什麼用，她真的不會去告發不會去作證，而且即使去了也沒生麼用的話他們是不是就能不找她麻煩了？ 　　可這這些殺人不眨眼的人真的會跟她講道理嗎？？？他們不是順手把她給殺人滅口來的更方便更容易更沒有後患？？？ 　　栢草霜揪著頭發欲哭無淚。不是，她和平模式種種田收收菜玩的挺好的，怎麼就忽然給她來這麼一出啊！！！ 　　不知所措的栢草霜聽著自己的呼吸聲開始有些錯位。不對……這錯開的呼吸聲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來自她背靠著的墻的另一邊……緩慢，輕微，平靜卻綿長的呼吸聲…… 　　墻那邊唯一還能呼吸的……就隻有那個殺手了啊喂！！！ 　　栢草霜抬手猛掐自己人中，啥情況啊！這殺手完事了，現在正和她背靠背呢啊！她回頭往羅石頭那邊看，她那清澈而愚蠢的哥哥還在和那假乞丐有說有笑聊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