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柳二叔執意賣掉了那頭小毛驢，說小毛驢本來就是陳同誌繳獲送給自己的，現在賣掉了，換個錢買點兒藥給受傷的同誌，再托付已經成為遊擊隊隊長的栁元賣口棺材，裝殮已經不成樣子的陳同誌。柳二叔，在大家收拾陳輝遺體的時候，一再叮囑：“要腳朝黃河，好讓他一抬頭就能看到黃河邊上的老家”。 　　當天夜裡，一場大雨在山林間嘩然而降，鬆林和山崗、山穀和溪流，在大雨間歇猝停的灰亮世界裡，氣象森嚴，而類於魔怔成幻。少頃，細雨蒙蒙而落，遠處的群山，迷離恍惚，想起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的悠悠傳說。 　　天放亮，微雨停歇，武工隊的遊動暗哨，忽然發現陳輝的新墳處，有團火光忽明忽暗，急忙摸過去偵查，隻見一團黑影在火光前吶吶自語，仔細一聽是：“帶點兒錢，帶點兒盤纏，平平安安回家去；帶點兒錢，帶點兒盤纏，平平安安回家去。”那戰士走近前去喊了一聲，認出是石匠柳二叔：“柳二叔，你怎麼到這兒啦，打仗還沒有結束，鬼子隨時都會過撲過來，這裡危險，快回去吧。”柳二叔說：“你們這些娃兒呀，你們和陳同誌，從河北陜北跑到咱這兒，打鬼子打漢奸，這陳同誌年紀輕輕就死了，他們為的啥呀，還不是為了咱們，為了給咱們窮人變天、為了給咱們討公道？他們這裡沒有親人，我怕新墳被雨水沖了，來添把土，再燒點兒紙，好讓他帶上盤纏，平平安安回黃河邊老家”。 　　是的，無論敵人如何殘暴和狡猾，已經覺醒的民眾，在八路軍的領導下，不會屈服敵人的任何淫威。而且，哪裡的遊擊區付出的犧牲越大，反證了哪裡的武裝鬥爭和政治工作越為壯大和頑強，敵人的殘暴和屠殺，教育了民眾，團結了民眾，而且將會進一步促使更多的民眾，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鬥爭之中。烈士的鮮血不會白流，沒有白流。 　　在上級的指示下，柳輝為了養傷，同時匯報工作，在幾個武工隊員的護送下，奔赴河北。武工隊和遊擊隊經過一段修正，漸漸恢復元氣，按照那時的嚴峻情況，轉變工作方向，全麵開展對偽軍的分化瓦解工作。強調：“偽軍中的兩麵派分子實際上是存在的，也是必然會有的，我們應該結合實際，承認兩麵派的地位，控製他，使他不至於倒在敵人方麵反對我”。 　　武工隊及遊擊隊等，利用偽軍官兵有很多本地人的便利，通過家屬、親友教育、影響他們，一旦抓住催糧要捐派勞役的偽軍，就告訴他們高廟慘案的真相，揭露頑固分子及漢奸地痞欺騙百姓的伎倆；告誡他們，一切善良的中國人，不能幫助鬼子欺壓自己的鄉親，欺淩自己的姐妹；要求他們效法三國時候的關公，“身在曹營心在漢”，要和八路軍、老百姓一條心，對付鬼子，保護鄉親。 　　“日本鬼子在中國，已經是窮途末路、最後掙紮。河北的老八路馬上就要過河來到，鬼子很快就會被攆走，你們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武工隊還告訴他們：“你們這些人，是哪個村寨的，家有幾口人，都是乾什麼的，花名冊上記的很清楚，你們誰給鄉親們作了好事，就給誰點一個紅點，誰作了壞事，就給誰點一個黑點。將來八路軍大部隊過來算賬的時候，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這些活動和宣傳，在偽軍官兵當中暗地傳播，除了那些死心蹋地的漢奸外，很多偽軍都不同程度地接受了宣傳。許多人不敢做壞事了，許多偽軍托親戚朋友，打聽自己的名下有幾個紅點、幾個黑點；也有人改邪歸正，找關係打招呼，要求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駐紮在大鴻寨的那支作惡多端的漢奸隊伍裡，有一個柳二叔自己都不知道的拐彎親戚的偽軍，由他的母親走幾十裡山路，找到柳二叔、栁元他們說情況、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