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滿巧笑倩焉:“為何不敢?小女子視之為下策,是因為此事實在有違此等生靈本性,故不願為之。但眼下卻沒有別的選擇了。” “那豺狼虎豹可真能聽命於你?” “隻要它們沒能成為妖獸,都會天生被我吸引,這一點芥道友倒不需要擔心。若不是不能把它們帶到臨安,小女子也不會偏要與芥道友同行的。” “夏道友覺得無妨便好……但,但芥某此生從未見得此種猛獸,難免有些害怕。”芥成心裡還是有些犯嘀咕,但夏滿受傷根本不能行走,不采用此等下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芥道友沒有意見的話,小女子這就叫它們來了。那熊虎本就是夜間出來活動的,每晚我休息時它們都在附近站崗的。” “啊啊啊啊?這就來了啊!我還沒做好準備!”芥成嚇得一時說不了官話。 “無妨,有我在,它們不會傷你的。”夏滿卻不容置疑地馬上一聲嘹亮的哨音,響徹山林。此音悠揚曠遠,回響不息,與早上召喚鳥兒的哨音截然不同。而與之相呼應的,密林深處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幾聲長嘯。嘯聲低沉而炸裂,如天雷滾滾,帶著不可一世的威嚴,聽得芥成顫抖起來馬上湊到夏滿身邊以求庇護。 沒過多久,一隻華南虎和一隻黑熊就奔了過來,但它們隻遠遠地站在一邊,並不朝夏滿靠近過來。直到夏滿朝它們招了招手,它們才慢慢地走了過來,但在靠近夏滿時,那華南虎卻先一巴掌把芥成扇到了一邊,然後如小貓般溫順地舔舐起夏滿來。而那黑熊則對飛出的芥成視而不見,徑直來到夏滿身邊坐下。 夏滿對飛出的芥成也感到詫異,忙向兩獸解釋了些什麼。這時芥成才遠遠地爬起身來,好在這一掌無甚惡意,倒也沒什麼大礙。剛抬起頭來,卻正看到那華南虎也轉頭看他,迎麵就是一聲憤怒的咆哮。芥成心想完了夏滿交涉失敗了,當即嚇得昏了過去。 …… 等芥成醒轉過來時已經月懸中天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上下顛簸,略一觸摸,發現身下柔軟至極,毛茸茸的…… 一聲虎嘯!芥成驚得猛然坐起,發現自己正坐在華南虎的背上,一時生出騎虎難下的窘迫感。這是真的騎虎難下啊!一轉頭,發現夏滿正坐在黑熊的背上,笑瞇瞇地看著他。 “芥道友,你終於醒了。你不用害怕,我已經和它們交代過了。” “那,那真是多謝夏道友了……”芥成一作揖,臉色卻是煞白,冷汗直冒!此刻的他仍然心有餘悸,因為他還是能勉強感覺到這隻華南虎對他並不算友善…… “你怕也是正常的。這也是我說這是下策的原因,此事畢竟有違它們本性,也無法指望它們態度太好。但我交代過了,這兩個孩子不會傷害你的,對不對?”說著,夏滿寵溺地揉了揉身下黑熊的腦袋,黑熊頓時一聲興奮的巨吼,吼聲中的喜意連芥成也能感受到。見狀,芥成身下的華南虎也撒嬌般地往夏滿湊了過去,夏滿同樣獎勵樣地予以愛撫。 見狀芥成對夏滿佩服得五體投地,竟能將此等猛獸馴服到如此程度。 此刻,華南虎和黑熊,正背著芥成和夏滿在林間並排不徐不疾地奔走著,縱便如此也比芥成拖著傷軀全力奔跑要快上許多。照這般速度,興許再過幾天就能出山了吧。 夏滿似乎看出了芥成心中所想:“雖然這兩個孩子願意背著我們行走,但也不好太為難它們,它們隻能每天晚上背著我們奔走一小段時間。等再過幾天我腳傷痊愈,就要靠我們自己趕路了。有了它們幫助,我們應該可以及時趕到臨安了。” “這樣也好,倒不能太麻煩這兩位……兄臺了。”騎虎難下的時間能少一點自然是極好的,雖然毛茸茸的確實手感極佳…… 聞言一聲虎嘯,好像在說算你識相。 又過了一會兒,華南虎和黑熊離去了。這一小段時間走的山路,竟比前些天芥成自己走的路加起來還遠。芥成和夏滿尋了塊乾凈的地方,鋪上枯葉堆,便準備過夜了。夏滿知道芥成坐懷不亂的傳聞,倒也沒有很介意,而且不遠處還有兩隻野獸看著,倒也不怕芥成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於是兩人又到溪水邊一番洗漱,便相隔兩丈地睡去了。 次日黎陽初升,夏滿便起床做她的仙女功課了。如今她不能施展輕功飄掠,便叫鳥兒尋來沾著朝露的鮮果,於原地吐納新鮮空氣,拿出科選滿分作文開始端詳。當芥成醒來時,正看到一襲殘破白裙的夏滿端坐於原地讀書,在朝陽照耀下,周圍似乎氤氳開一片仙氣,讓芥成看得出神。 “芥道友,你醒啦?小女子現在仍然腿腳不便,今日也不急著趕路,你我就於此地靜坐論道如何?入夜以後再讓那兩個孩子帶我們趕段路。” 聽到那兩個“孩子”,芥成不由一陣膽寒,但還是勉強抑製住了。環顧四周,兩獸不知何時便已離去了。 “芥某自然聽從道友安排。” 談話間幾隻鳥兒各銜著一根掛滿晶瑩鮮果的枝條飛來了,兩人一同服食了早餐。 “今日可要麻煩芥道友再去尋些藥草來換藥。” “此事交給芥某就好。另外夏道友身上的布條也解下來讓芥某清洗吧,道友身上可再扯不下來那麼多布條了。” 聞言一時羞赧:“多謝芥道友好意了。” 接下來芥成清洗了自己和夏滿身上用作繃帶的布條,掛在枝頭上晾曬,隨後便在鳥兒帶領下去尋找草藥,回來後由夏滿重新為二人處理傷口。在夜晚來臨前,兩人就在原地探討大道。夏滿研讀了歷年來的科選滿分作文,滿腹經綸,博聞強識,芥成也趁機向她學習了很多。一番探討後兩人都有所感悟,便都靜坐不語感受自己的境界。 “夏道友這般風采,想必今年的科選狀元非道友莫屬了。” “芥道友謬贊了,小女子不過多看了些閑書罷了,世人的修為見識、談吐文章,豈是小女子能比的。倒是芥道友既然同去臨安參加科選,怎麼從沒有研讀過科選滿分作文,難道胸中自有文章了?” 說起來我本來隻是打算出山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是那個坡長要我去參加科選考太學府,完全沒預習過啊淦!看夏滿這個水平怎麼想科選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啊! “咳……說來慚愧,但是芥某在鳳凰神廟並沒有見到過科選滿分作文,這些年來也無研讀一說。” “竟是如此,不過想來這等凡物也不配出現在鳳凰神廟裡。隻是這些文章頗有些門路在裡麵,芥道友要是不事先準備,小女子擔心要落第。若是不介意,可將小女子的書拿去借閱。” “如此甚好,但眼下你我處境卻尚不安穩,等到了臨安城再向道友叨擾一二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也好,小女子可是很希望能與芥道友一起進入太學府的。隻有進入這等大學院,你我才算有所依憑的。” 接下來的幾天便在換藥、悟道、趕路的循環中度過。七八日下來,芥成和夏滿的傷勢也好轉了許多,而每晚的趕路時間,華南虎對芥成的態度也漸漸地和緩了許多。最後一次拜托熊虎駝負後,芥成送給了華南虎一個他自己抽空編成的花環戴在脖子上,華南虎竟第一次發出了有些傲嬌的吼聲——至少芥成感覺是這樣。而臨別時芥成也給了它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一日之後,芥成和夏滿離坐鳳地帶的邊緣也不遠了,兩人開始靠自己前行。為了鞏固腳傷,夏滿不再施展輕功飄掠,而是與芥成一同步行。雖然比起熊虎慢了些,但還是能提前趕到臨安的。 “夏道友……” “芥道友,”芥成剛一開口便被夏滿打斷,“你平時在坐鳳坡也是這樣說話的嗎?” “啊,坐鳳坡?”芥成回想起了在坐鳳坡那不受抑製的吐槽,在離開坐鳳坡後由於缺少吐槽對象竟然得到了治療,“當然不是,夏道友忽然提起此事是何意?” “既然如此,你我也不必用官話交談了吧。你我相識一年不說,也朝夕相處了這麼久,都隻是十幾歲的人張口閉口就是道友,也不覺得生分?” “既然夏道友有此意,那芥某就卻之不恭了。” “你還說!”夏滿嬌嗔道。 “不說便是,那你我該如何相稱?” “你直呼我名便是。”夏滿羞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