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客廳地上赫然擺著一堆白事用的物件： 　　兩方黃色草紙紙錢，十多串銀元寶，一棟帶花園的獨棟別墅、一輛寶馬740小轎車、一款還沒上市水果新款手機，最離奇的還有兩個紙紮的小人，小男孩抱著招財、小女孩捧著進寶。 　　“愣著乾啥？”身後女人下著指令，“快搬啊，都是今晚要用的。” 　　李拐隻好一趟趟往樓下搬，六樓啊，足足跑了五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重新坐回車內幸好翻出瓶喝剩一半的可樂，“咕嘟”灌下去後才算緩了口氣，這要不是故人高低得加錢。 　　“回去吧，”女人挺滿意服務質量，皇太後似的往車前方一指，“不用開得太快，時間還早，安全第一。” 　　李拐又把車打著火，點了根煙，一旁的女人嗅著飄起的煙氣看起來也挺享受。 　　沒想到門衛老大爺一直守在大門口，終於可算等出來，不由分說拿著手電往車廂裡一晃，臉色“刷”變得慘白，手裡開閘的遙控器都不利索，按了好幾下才打開，連停車費都忘了收。 　　重新回到大馬路上，時間來到接近午夜，李拐瞟了眼身邊的故人和自己差不多同齡，長得還多好看的，可惜了。 　　“瞅什麼瞅！”女人被盯得有些鬼火冒，“你們這些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作為被AOE誤傷人士，李拐倒也沒計較，“我說小姐姐，你這一堆禮物份量可是夠重的，要燒給誰啊？跟你關係應該挺親近的。” 　　“哼！”女人冷笑一聲，“關係是挺好的，還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吃了飯轉眼就砸鍋！” 　　“聽著有故事啊，”李拐裝作隨意說道，“今晚也算是咱倆有緣分，過了今晚互相也不認識，聽你說的怨氣有點深啊，不如當我是樹洞發泄一下？” 　　女人一下不說話了，李拐也沒堅持，過了一會兒可能是車窗外流光溢彩的車流尾燈盯得無聊了，女人開口說道：“一開始我就不該對她那麼好！” 　　隨後一通哀怨敘述下來，李拐大概聽了個明白： 　　女人是家具城的一個小主管，喜歡上了一個小經理，小經理有家室，兩人還是偷偷摸摸沒事抱在一起，享受即刺激又隱秘的親密關係。 　　過了幾個月來了個新人分到女人手底下，女人帶新人手把手教，沒想到新人還自學怎麼泡小經理，這下捅到女人痛點了，兩人開始撕逼，結果昔日老情人竟然拉偏架，不僅不念舊情還想把女人弄走。 　　於是女人就炸了，今天晚上拉一車白事就是給那對賤人“牽陰媒”用的。 　　所謂“牽陰媒”…… 　　不知道是女人從哪兒求來的法子，先要找兩根兩人隱私部位的毛發塞進車廂後那對童男童女身體裡，以毛代人，相當於做了身份替換。 　　女人自己則充當媒婆說媒，燒了紙錢買通下邊係紅線的小跑腿，牽了紅線的兩人死後必成親，不過活著的時候有緣無份，若是想要親近反而會遭天譴。 　　一路下來，李拐聽得是呆若木雞，從頭到尾下巴都沒合上，沒想到還有如此騷操作？ 　　想想自己也算是黃泉街流動攤主了，隻能說學海無涯，需要領會的東西太多了。 　　“一對賤人！”女人恨得咬牙切齒，“我就讓他們死了才能辦喜事，活著一天都給我欲求不得！” 　　“嘶——”李拐覺得自己脖子後一陣發涼，心裡默念一首詩，“青蛇口中刺，黃蜂尾尖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怎麼，你有什麼意見要發表嗎？”女人見李拐表情做作似乎有所態度？ 　　“沒有，沒有，”李拐忙顧左右而言它，“欸，對了，這對紙紮的小人這麼管用啊？黏根毛就能代替真人？” 　　嘴上隨口問著，腸子早已悔青了，遇上這麼大怨氣的故人，app上才給出危險等級2的評估，感覺翻個倍都不止了…… 　　“那是，”女人指著車廂裡杵著筆直的兩個紙紮人，“一個18000，兩個32000，專門找邪高僧開過光的，保證靈光！” 　　“高僧還有正邪之分？”李拐又有點腦子停轉。 　　“你不管，”女人露出一臉發自肺腑的慘笑，“總之過了今晚，那對賤人別想比我好過。” 　　李拐咽下一口口水，踩油門的腳猛地加重幾分，破麵包車麵臨隨時解體的風險幾乎漂移出了流光殘影…… 　　終於在午夜12點半時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到這會兒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除了路邊幾個孤零零的路燈，家具城裡邊烏漆漆黑一團，從外邊看去既陰森又恐怖。 　　“那麼尊貴的客戶，”李拐麻溜地把一車白事搬到車外，“本次拉貨貨行程結束了，希望你對我的服務給予五星好評。” 　　回來路上想通了，這個單還是不能接，眼下自己的度化等級也就能應付應付危險係數1的。 　　“回來！”女人一嗓子叫住幾乎是往車上竄的李拐，“跑什麼跑？幫我把這堆東西搬到樓上我給你加200！” 　　“這……”李拐表情一滯。找書苑 wｗw.zhaoshuｙｕａn．ｃom 　　“這什麼這？”女人的吊帶連衣裙在零下的寒風中飄來飄去，露出兩條潔白的大腿，“算了，我去給你找個手推車，一趟就上去了。” 　　李拐咬咬牙，主要是想起又快餘額不足的陽壽，隻得點了點頭。 　　女人轉過身朝家具城一個小門走去，借著昏黃的燈光，後腦勺整個凹陷進去，中間還有一條能插進手指粗的裂縫，往腦子裡望去黑洞洞一團。 　　李拐裝作撓了撓額頭偏過目光，聽見女人不遠處在喊自己，“手推車怪沉的，你來推！” 　　既來之則安之，硬著頭皮上吧……李拐嘴上答應著，小跑上前跟上。 　　有了手推車是要輕鬆得多，李拐把一堆白事物件堆了上去，又跟著女人往家具城一個背風的角落裡走，黑黢黢的有一部貨運電梯，不過看著像是停運的。 　　“5樓，”女人指著電梯麵板，“按啊！” 　　李拐本來想說沒電啊，不過還是按了“向上”，沒想到傳來一串電機聲，真有一部電梯降了下來，隨口擔心道，“會不會有保安啊？” 　　“嗬，那幫軟腳蝦都怕得要命，這會兒肯定躲在保安室裡不敢出來，”女人嗤笑一聲。 　　“他們怕什麼啊？”李拐沒轉過彎。 　　女人斜睨了一眼，“大男人會怕啥？還不是那些有的沒的，沒事半夜出來飄的。” 　　“……” 　　等電梯門打開，裡邊黑布隆冬的，比醫院裡的還要刺激，頭頂連個燈泡都沒有，李拐摸了摸自己泛涼的後腦勺把小車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