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兇宅(完)(1 / 1)

“抑鬱癥?”   李拐聽了愣了一下,這跨專業了啊?屬於醫學範疇,不歸算命的管。   “不用你算我的一生,”故人可能很久沒有和人聊過天了,“我可以給你說。”   李拐走回算命攤上坐著,“你說吧,我聽著。”   故人望了一眼放在窗臺上的保齡球說道,“十歲之前我都算是幸福的,自從我父親去世後,我媽像換了個人,以前有多溫柔後來就有多暴躁。”   “二十二歲那年我媽也走了,這間小屋子最後隻剩下我一個,”故人環視著房間,聲音有些哽咽,“一開始患病時還以為隻是單純的心情不好,到後來實在是難以忍受才意識到自己病了。”   故人指著保齡球說道,“那是我爸唯一給我留下的遺物,他從小教育我是男孩子要堅強,所以我最初沒有放棄不停地尋醫問藥,可是沒用,抑鬱癥讓我一天天垮下去。”   “我喜歡畫畫,”故人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下去,“我想在死前最後畫一幅畫,”說著望向臥室,“於是我畫了,非常成功,是我這一生最完美的絕唱!”   突然故人騰起一股濃黑的怨氣!“但是他們把我的畫給遮了起來!我不能讓我的畫被掩蓋,不能!就算死了我也要留下!”   李拐望著眼前狂躁的故人,好像大概明白為什麼蓄積了這麼大的怨氣,舉著油燈重新走回臥室麵對新刷的墻,墻下邊應該就是故人最後的畫作。   幼年喪父,成年喪母,喜愛畫畫卻鬱鬱不得誌,罹患抑鬱癥準備了結人間之行,用盡生命完成一幅絕響畫作,卻被一桶幾十塊錢的乳膠漆覆蓋。   換成誰估計都無法釋懷,於是每天深夜都會去摳墻,想把自己的畫作重新展現出來,哪怕沒有觀眾也至少是對自己的慰藉。   哎,這可怎麼勸?李拐愁得抓起自己頭發,隻有以心換心,盡力而為。   “故人,”李拐對著稍微有些平息的無頭男說道,“大道理我也沒法和你說,我也隻是個小小攤販,入行沒多久,你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   見故人沒說話,李拐接著說道,“我個人對你此刻的執著非常能理解,不過假如站在你父母的角度,他們一定不希望見到你此刻的執拗。”   “其實沒什麼是一碗孟婆湯解決不了的,”李拐設身處地說道,“人總要朝前看,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忘了今生,說不定你爸媽此刻在豐都城等你,望眼欲穿。”   “你想想,”李拐掏心掏肺,“與其你一個人留著一直痛苦下去,不如放下過往,這輩子的委屈下輩子不會再受一遍,想開一些,不過是一幅畫,來生說不定能畫出一百張,一千張。”   故人聽到李拐的真誠,依舊不為所動乾脆說道,“你也別勸我了,某種程度上你和我一樣,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   李拐露出一絲苦笑,站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一句話沒說背著書包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內的無頭男望著李拐離去的背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半晌站了起來,回到臥室,把腦袋重新摘了下來掛在屋頂的吊燈上,爬上墻用指甲“哢哢哢”摳著墻皮。   ……   一個小時後,隻聽屋外大門傳來開門聲,李拐去而復返,徑直走進臥室,點燃油燈,從肩上取下書包。   “你怎麼又回來了?”吊燈下的故人腦袋望著算命的一臉不解。   李拐沒說話,直接拉開書包掏出一臺小巧的機器,一頭插上電源搬了把椅子,“我來幫你!”   說著一推電門,鏟墻神器——刨墻機,發出聲聲轟鳴,隻需放在墻麵上,原本覆著的乳膠漆紛紛脫落!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故人瞪大雙眼,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憑空冒出這麼一句。   有了機器加持,原本用手指甲摳半天掉下來一小塊墻皮完全實現降維打擊,一整麵墻沒用半小時全部清理乾凈!   不過有一點小問題,有時掌握不好平穩,刨墻機會把裡邊的畫作鏟掉,不過至少整幅畫已經顯示出來了。   下一步,在故人的幫助下,李拐又從抽屜裡翻出畫筆和顏料,就著油燈昏暗的燈光開始對畫進行描色增補。   這倒是個手工細活,不過有故人的指點,從一開始的生疏到慢慢熟練,幾個小時後滿麵墻的畫作重見天日!   “確實美得一塌糊塗,”李拐站在床頭,手裡握著一把畫筆,望著麵前的畫作由衷贊嘆道。   “是吧,沒騙你吧?”無頭故人把腦袋重新安好,欣慰地說道。   窗外地平線露出一絲魚肚白,眼瞅著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李拐把畫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東西收進書包,就算觸碰不到還是拍了拍故人肩膀,“哥們,天快亮了,我該去拉貨了。”   身旁的故人望著墻上的畫心情還是難掩激動。   “對了,”李拐回過頭,“有個小姑娘今天會搬進來,她被人坑了買了你家,也是挺可憐的,我會讓她不要動這麵墻,不過你晚上出來時也別嚇著人家。”   故人定定地望著墻上的畫作,仿佛要把這一刻烙印在魂魄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拐搖了搖頭,哎,吹滅小油燈,走出臥室門,正要推開房間正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   “等等!”   一回頭,無頭男故人跟了出來,“我爸媽說不定也等我久了,我跟你走吧。”   李拐有些驚訝,“你跟我走?”   “嗯,”故人露出一絲訣別。   “也好,此時身自得,難更與人同,”李拐看了看微亮的窗外,從書包裡掏出紙扇,“天快亮了,這會兒趕不到黃泉街了,你先進我這扇子吧,晚一點我帶你過去。”   “昨晚抱歉了,”故人低頭深深鞠了一躬,接著化成一團模糊的光影沒於碧落河邊一口烏黑棺木內。   李拐收了扇子開門下樓,掏出手機發了個消息,在路邊早點攤吃豆漿油條,過了一會昨天發來委托的小美女一臉擔憂地跑來。   沒有和小美女說任何昨晚發生的事,陪著一起上樓,打開門走進房間,窗臺上赫然放著一顆保齡球。   “鎮宅用,”李拐沒多解釋,“那不是普通的保齡球,留著就對了。”   小美女連連點頭,二人又走進臥室,一推開門望向床頭的墻壁,隻見身邊的女生整個愣住了!   那是一幅描繪初冬梅林中的踏雪尋梅圖,隻見一棵棵梅樹枝乾虯曲,身姿蒼古,枝頭芳愈寒愈媚,臨風寒勁挺傲然鐵骨,遇冰雪更添飄然風儀。   枝頭上那一片一片鮮艷的梅花綻放,姹紫嫣紅,嗬氣凝香,滿目嬌色。   而在畫作不起眼的角落,有對父母牽著天真爛漫的孩子,一起往梅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