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牧長珞與米希爾三(1 / 1)

長生時代記1 張又方 8081 字 2024-03-16

牧長珞繼續講他與米希爾的糾纏。   “開始交往的兩年我們就是普通朋友,開開玩笑都很正常。我計劃三年修完第一個學位,所以我的學業很緊張,她的約會我很少去。上醫學院後她來找我,要求搬過來與我同住,這種事情大學裡有的是,我們已經認識那麼長時間,她一直都是最讓男生魂牽夢繞的對象。我跟父母講了我們的關係,老人都沒有乾涉,說我已經成人,決定的事就要負責到底。那段時間她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我們曾經象普通戀人一樣有過一段平靜相愛的日子。那時我就認為,與她在一起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生活,所以打算畢業後就結婚。我的時間就是不停的學習,實驗,認為足夠優秀才能承擔起將來家庭的生活。在實習那一年有個培訓,對,就是外科醫生的動手能力培訓,我報名參加了全封閉的培訓,也就三個月的時間,我可能耽擱了點時間,我到木星參觀了那邊的實驗環境,加起來也就是四個月的時間,我與米希爾是完全分開的。”   講到這裡牧長珞停頓一下,拿起茶幾上的杯子一飲而盡。   “回來以後我就發現不對勁,我對我的東西非常有數,哪些是我帶走的東西,哪些是我留在米希爾那裡的東西。我的內衣我都帶走了,我看到我的衣櫥裡有男士內褲和內衣。我那時沒有時間追究這些,早出晚歸的,我當時參加了牟靳牟院士的一個實驗,也在考慮是否在牟院士那裡做博士後,那個機會也是非常難得,設想用量子物理方法修補生命的不足。然後得知理得穀也在招人,當時有些思想鬥爭。那天晚上我想把耽誤了時間的部分實驗做完,考慮可能回去的很晚,我就提前通知了米希爾我會晚回去一些。可是實驗大樓裡竟然發生了一起小火災,所有人被要求立即離開大樓。我隻能先回家了。是的,提前回家了。我在臥室裡撞上了米希爾跟另外一個男人。”   牧長珞拿起宮徵給他滿上酒精飲料的杯子,又一飲而盡,然後他看著手裡的杯子,“這東西我從來不喝,酒精最大的損害其實是對腦子的損害,所以我從來不喝,現在,需要改變觀點,這東西挺好。”   宮徵驚愕的發現,兩杯酒下肚的牧長珞,精神不一樣了。   宮徵把酒精飲料收到一邊,站起身決定到牧長珞的冰箱裡找找有沒有其他飲料。   “我這裡隻有白水,沒有飲料,不用找了。”牧長珞抬起頭,聰明的判斷出他的目的。   宮徵發現他目光明亮,麵色正常。   “我沒有喝醉,坐下宮徵,你不知道我的酒量,再喝十瓶我也不會醉。但是客觀的講,酒精確實讓我感覺輕鬆了一些。宮徵,看到你的工作,我是敬仰你的,早想結交你,我感覺與你投緣,我願意與你講話,我們會成為好哥們,會有非常愉快的合作。不要認為我喝醉了。”   宮徵看著牧長珞,牧長珞說敬仰他,早想結交他,他受寵若驚。   牧長珞言辭清晰,思路清楚,確實沒有喝醉。   作為男人,他們也許是一個類型的人,認識問題處理問題的方法相近,他能體會牧長珞這段回憶裡有些痛苦的東西,他曾與米希爾生活了至少四年,他那時間全心全意的愛著米希爾,突然就迎來了米希爾的背叛。   他也能體會到牧長珞的孤獨。   “好的,我給牧兄倒杯水。”   “我去吧,如果你想喝水的話。”牧長珞起身到廚房取了水,放到宮徵麵前,然後兩手插在褲兜裡,站著看著宮徵喝了水,就又回沙發上坐下。   “後來怎麼處理的?”宮徵忍不住抬頭問。   “沒有餘地呀,我離開了,離開前我們做了一次談話。米希爾不認錯。她說我冷落了她,她不會為我獨守空房。其實那時候我已經考慮到,米希爾這樣乾肯定不是第一次。沒用我問,米希爾自己承認,她的男友無數,不止是當時,她的男友一直走馬燈一樣在換。然後她哭了,反復說不會為了我獨守空房。我有錯,是我的錯,我隻能離開。我住了一段時間汽車旅館,幾乎用光了積蓄。後來理得穀招人,我還是決定去了理得穀。”   牧長珞再次站起身,走到靠東方的窗前,拉開窗簾看著窗外,窗外是黑沉沉的大海。   他重新將關死的窗子開了一條縫,外麵海浪的聲音隨著冷風撲麵而來。   “宮徵,你有沒有感覺,這海浪聲萬億年不變,它就是一個宣示力量的巨人,在用單調的節奏嘲笑人類的渺小和瑣碎?”   “今天風大,你會感冒的。”宮徵走過去替他關了窗子。“我們是人,基因生物,本來就渺小瑣碎。”   牧長珞沒有反對,兩人於是站在窗前說話。   “宮徵,你說,到這裡為止,我有沒有錯誤?錯在哪裡?”宮徵感覺到牧長珞的痛苦,難道他還愛著米希爾?   “你沒有錯。”   “我進理得穀沒有遇到任何障礙。甚至沒有什麼審查,隻是登記了身份,就通知我上班了。我沒有任何懷疑,我的學業太順了。我一直認為自己的優秀大家都有目共睹,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也很正常。我一直那樣幼稚。比起米希爾,我一直都是幼稚的可笑。我在理得穀乾得順風順水,得到了很多機會,我二十九歲成功主刀大型機械臂高難度四級腦部手術,我的所有手術病人幾乎全部符合治愈標準。我也許有些才氣,但是也得有施展才能的機會和地方。我知道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的道理。我在理得穀迅速成長,是理得穀賦予我這一切。我是愛理得穀的呀。”   “根據規定,您那時那樣年輕,四級手術怎麼會批準呢?”   “說起來,那時真是年輕不知輕重,再加上機遇。你知道,宮徵,乾我們這行,所有的學習經歷都是重要的基礎。腦圖在我的眼中,從來都是立體的,打開腦殼後我看到的就是整個腦子,腦中的每一處毛細血管、每一處神經末梢我都能看見,所有病變都清清楚楚。”   宮徵終於意識到其實牧長珞是有異能的,所謂天才是有原因的。   “那天那個病人是個急診創傷後腦乾出血的病人,檢查後知道還有腦瘤,這個腦瘤從腦乾長到腦室。那個病人如果不手術真是死路一條。家屬就說死馬當活馬醫,拚一把,即使病人死在手術臺上也沒有怨言,那天的主刀不是我,我隻是第一助手,主刀是老專家亞歷山大,當時隻有他在,另外的高年資醫生竟然都不在本地,這個班排得!所以我現在很強調排班。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亞歷山大教授上臺後竟然腦出血,當時就暈倒在臺上了。當時真是亂套,病人腦殼已經打開了,找不到接臺的人。找了總值班,巧不巧,那天亨利先生在,最後亨利先生讓我接電話,問我敢不敢挑大梁。那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說可以試試,因為腦殼打開了,我看到了病變,感覺我可以辦到。那個機械臂我曾反復練習過。”   “後來呢?”宮徵聽得全神貫注,象聽故事。   “我先穩定住出血,這個不難,然後對那個腫瘤抽絲剝繭,時間長一點,做了三個小時,那是個良性腫瘤,這個病人非常幸運,最後腫瘤完全切除,術後的腦圖病人生命體征非常平穩,術後八個小時就醒了。那個病人年輕,所以家屬也願意拚一拚。最後病人康復出院。”   “您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我知道這個手術,在標準手術示範集錦裡。”宮徵由衷的贊嘆。   “其實這個手術就是對耐心和體力的考驗,其他人也可以做到。這個病人運氣好。”   “運氣那不是一般的好呀!腫瘤與腦細胞交織在一起,沒有任何損傷的輕易分離,有幾人能做到!那亞歷山大教授應該沒事吧?我知道他現在還到美洲理得穀坐診,還常說,隻要牧教授在,理得穀就會萬古長青。”   “他過獎了。想不到吧,當時亞歷山大教授也是腦乾出血,腦動脈瘤破裂,生命垂危。”   “也是您給做的?”   “隻能是我呀,沒有別人可找!其實也可以考慮請外院專家,但是會耽誤時間,亨利先生說腦乾出血並腦瘤那樣復雜的手術都不在話下,問我體力行不行。你知道我們的手術有鏡頭監督,機械臂裡自帶視頻播放設備,亨利先生以及外麵的專家可以清楚看到詳細過程。他們商量過了,集體決定還是讓我做。我一直非常感激亨利先生。”   “真是時勢造英雄呀!亨利先生真是您的貴人啊。有這樣的老板是我們的幸運。還有就是這些病人都是幸運的人,他們在最危難的時候遇到您,天降英才給他們,拯救他們於危難!恐怕所有遇到您的人都是幸運的人。”   “天意。我也感嘆這是天意。”   “那為什麼,我聽說,你曾經想離開理得穀,是因為米希爾?”   牧長珞低頭用手揉揉鼻子,轉身回到沙發上,他兩手撐在膝蓋上,低頭坐了一會,接著又站起身,開始在廳裡走來走去。   “後來,我到理得穀一年以後,米希爾又來找我了,說她還是覺得我最好。我跟她說,以前我有錯,我承認我有錯,但不代表我能改掉,因為工作仍然會占據我的大部分時間。我會參加我能參加的所有手術,這個我改不掉,我也不想改,而且還有實驗室的工作以及其他學術活動。這就意味著,很多時間她還要獨守空房。她說她考慮過了,她還是願意跟我在一起。你知道我確實冷落了她,我們在一起曾經有過好時光,雖然她有很多男朋友,隻要她從此不同他們再接觸,我當然可以接受她。”牧長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放棄了酒精飲料。   “可是她不能與那些人斷絕來往,甚至當著我的麵親熱,毫無顧忌。這個未免過於齷齪。這次我沒有打招呼就離開了。我不會把寶貴的時間放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為什麼四年前,你們又要了兩個孩子呢?”   “我曾經捐贈過精子。那時我決定獨身一人,不打算結婚了。米希爾的能耐找到這些精子不困難,她做人工授精生的,我根本不知道這事,兩個孩子是她想要的。”   “也是她用來“栓住”您的一個手段。”宮徵補充說。   牧長珞不置可否。   “以後發生的事情,就像現在你看到的。我在美洲那邊時,她三天兩頭就來糾纏,身後還跟著她的一個或多個男朋友。搞得我心情極其糟糕。你知道,米希爾可以在所有能表現的公開場合表演或者表示她那種追求和愛慕,廉恥在她眼裡不值錢,這真讓人受不了。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小醜。”   宮徵體會出米希爾的執念,越是得不到的,就一定要拚命去得到。   她最愛的是她自己。   米希爾還是有眼光的,她分明看出牧長珞的潛力,也為了不讓牧長珞離開自己太遠,肯定利用自己是理得穀大小姐的無限權利,拐彎抹角把牧長珞招進了理得穀,給牧長珞提供了其他醫院或公司不可能達到的工作和科研條件以及今後發展可能的平臺。   當然牧長珞隨後確實印證了自己是那種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外科醫生,更別談他的科研能力。   這麼說來,其實米希爾做的事也不是全都一無是處。   這樣講,在識人方麵,米希爾確實繼承了亨利先生的眼光,至少在牧長珞身上是這樣的。   宮徵隱隱感到,米希爾這樣肆無忌憚,恐怕不能排除亨利先生其實支持米希爾對牧長珞的緊追不舍。   這事從另外一個角度,如果是他宮徵,麵對這樣優秀的人才,他也會支持自己的孩子去追求,何況牧長珞一表人才。   但是米希爾的欲望在牧長珞看來醜陋不堪,她與牧長珞不是一類人。   當牧長珞在無盡的糾纏中體會出,理得穀的工作是米希爾早已設置好的一個陷阱,他就打算離開。   宮徵不由嘆息。   “後來您不勝其擾才想離開理得穀的嗎?”   “是呀,實在是不勝其擾,不勝其煩。”牧長珞低下頭,“我想要正常的生活。我其實也不想追求事業上的無上榮耀。我隻是想過著普通的生活,幫助力所能及幫助的人。米希爾不能改變她的生活方式,我不能接受一個不忠貞的女友。”   “為什麼又沒離開呢?”   “當真正想離開理得穀的時候,才感覺這個世界其實充滿困難,我還是太順利,太幼稚。你知道嗎,其他公司或者醫院要麼不敢接收我,要麼不能提供足夠的研究條件,接受我就意味著得罪理得穀,即使我再優秀,得罪理得穀的代價卻太大。我不得不看向另一邊,理得穀始終用最好的待遇等著我。我不得不妥協了,我心底裡真的不想離開理得穀,這裡有我生長的土壤,有我即將成功的實驗,有懂我識我的老板。但是我煩亂的情緒嚴重影響工作。經過反復思考,我不得不承認人生也許總難以完美,對我最重要的是能夠進行以腦外科醫生身份進行的科研活動,那是我最熱愛的。所以我回到理得穀,條件是調到藍丘的理得穀分公司,遠離米希爾。理得穀幾乎毫無附加條件同意我的要求,理得穀的態度是有條件盡管提,隻要我牧長珞留在理得穀。我能說什麼?米希爾會找過來,我是有所預料的。我根本就已經絕親情斷六欲,米希爾也沒有理由傷害什麼人。畢竟米希爾不能長期住在藍丘市,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還有一雙兒女要受教育。所以我還是有清凈的時候。”   “您可以再交女朋友啊,米希爾能怎樣?”宮徵不服氣,卻看見牧長珞的臉再次變得沒有任何表情。   好一會,牧長珞的聲音再次響起:   “還記得那起車禍嗎?那個叫肖薇的病人?”   “因為車禍死亡的那個病人?”   “她不是精神病人,她突然精神失常是用原因的。這個不難做到。”   “是米希爾做的?”牧長珞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有時候不表態就是肯定。   “米希爾承認了?”牧長珞依然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瘋了嗎?太可怕了吧。。。”   宮徵感到自己目瞪口呆,米希爾竟然能乾出這樣的事!   宮徵曾經想牧長珞其實可以退一步再妥協,就是接受米希爾,畢竟人家有閉月羞花之貌,又有萬貫家財的老爸。   即使米希爾有數不清的情人隨時供她召喚,比如那個阿提斯那樣的情人厚顏無恥的緊跟她身邊,但是作為整天泡在醫院裡的牧長珞,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委曲求全。   可是米希爾能乾出傷害人命的事,她還有什麼事情乾不出!她就像一個瘋子!這可不是愛,這可非同一般,這事沒有妥協的餘地了。   跟這樣的人在一起,起碼的安全感都沒有,簡直就像被困在籠子裡。   米希爾不想改變她的生活方式,她隻是想逼牧長珞就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牧長珞成為滿足她欲望的籠中寵物!   牧長珞這樣的人怎麼會低頭呢?是個人都會拚命逃離。   宮徵實在沒有想到他心裡無限敬仰的天才牧長珞,竟然落在這樣一個困局裡。   這種關係真的讓宮徵唏噓不已,灰心不已。   人到底該怎樣生活呢?前方那些耀眼的光環和誘人的美女,可能頃刻間就化為虛幻的假象甚至是毒蛇的巢窟。   他可憐牧長珞,同情這個一身才華希望得到愛的男人。   看似的表麵風光根本是一包心酸。   牧長珞身上有一種背離常人的現象,外表看上去,別人那樣困難的手術,他可以隨手拈來輕而易舉;對於夢寐以求的財富美女,他是唾手可得,可他不想要。   他內理實在不是一個沾花惹草有花花腸子的男人,他隻是希望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能愛自己想愛的人。   可是沒有人能看到他的內理,沒人知道他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也就沒有人在乎他的愛是怎樣的。   宮徵感到他們拿出做科研的態度檢查牧長珞與米希爾的關係,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比起大自然締造的男女關係的復雜性,人類的科研還幼稚的很。   這事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在這種無盡的消磨中沉淪是不足為奇的,包括他宮徵自己。   可是牧長珞是一個卓絕的人,任何事情都能想到辦法。   宮徵看著牧長珞,似乎感覺到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其實暗藏波濤洶湧,那張臉確實耐看,因為裡麵一直蘊含著無窮的能量和智慧,耐心和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