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若琳意識到她是躺在什麼地方,光線來自上方,明晃晃的燈光直接照在臉上,就像火烤一樣難受,她想動一動腦袋避開那光芒,可卻感覺不到頭或者脖子的動作,一驚之下她趕緊想動動腿腳,可手腳似乎生怕被發現似的,完全的悄無聲息躲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她煩躁執拗起來,拚命開始找手腳的位置,她明明看到它們在那裡,就在那裡,可完全夠不到。。。 很快她又釋然了,忘記了煩躁的情緒,眼前分明出現了一個畫麵,白白的腦仁泡在濃濃的血水裡,不知為什麼,她篤定看到的就是顆大腦,是在睡覺的大腦,這本應該讓她害怕的畫麵,她並不怎麼有反應,她有些茫然的觀察一陣就開始尋找其他目標。。。 這個地方有機器,甚至不止一臺,混雜著滴滴的聲音,還有機器工作時安靜的轟鳴聲,她肯定自己應該在一個房子裡,身邊安安靜靜的,可分明有影子在遠處動來動去,有關門的聲音,有開門的聲音,鐘表的滴答聲,再往遠處還有人咳嗽的聲音、刷牙的聲音,開櫥門的聲音,這是人發出的動靜,是好多人,這些人總之沒有什麼匆忙的事,做事有條不紊的,靜悄悄的,很有秩序。。。 動來動去的影子發出了這些聲音,分明就是人嘛。。。 觀察這些沒什麼意思,再往遠處走一走吧,那是可以飛過去的。。。 她在飛?那裡傳來一陣陣規律的拍擊聲還有輕輕的風聲,沒錯,那是海浪的聲音,現在她可以肯定,這是靠海的房子。。。 可是瞬間她又回來了,她沒有在哪裡飛,她不能動,分明還是困在這所房子裡。。。 牛若琳一直在做這樣的努力,似乎每次都原因不明的沒有結果。 她那時不怎麼有時間概念,她管不住自己,什麼都管不住,有一點她肯定,她不是總這麼頭腦清醒,有的時候有點迷糊,而且說不準就睡過去了,然後什麼時候醒的也說不清,一個像她這麼聰明的人也會出現這種情況,著實令人唏噓,所以大多時間她知道自己在做夢。 不管怎麼說,她後來頭腦越來越清醒了,她可以清楚的記起,那地方有時候很冷,冷的她頭痛,有時候很熱,熱的她擔心自己本來喘氣就費勁,這樣熱還不憋暈過去,好在雖然很熱,喘氣倒沒怎麼困難。 當然還是不冷不熱的時候多,讓她不由的想到一個愜意的初夏的傍晚,除了舒服的小風撫過臉上,還能聽到清脆的婉轉的鳥鳴,她想起家附近的橋山那修的很好的蜿蜒的山路,沿路的電子播放器裡總會飄蕩各種音樂,那都是精選的名曲,這也是牛若琳喜歡那些山路的原因。。。 眼下這也許是一段模擬鳥鳴的音樂?總之讓她愜意的很,有點雀躍安心的感覺。 她的耳朵很好用,她沒想到這麼好用,她從來知道自己有點小聰明,怎麼就沒有體會出自己的聽力如此出神入化,她的心裡為自己的聽力挑起大拇指,她還能想起這樣生動的詞。。。 隨後她想轉轉腦袋四處看看,有點想念那些山坡上的樹和花草,是綠的還是黃了?是秋天了嗎?。。。 也許還有山頂可以看到的大海。。。 雖然她的耳朵很靈,眼睛卻不怎麼樣,她是個近視眼,從來離不了眼鏡,雖然目前看到很清楚。。。 當然目前的情況顯示,她現在受製於人,因為活動範圍有限,但這些都沒有讓她格外難受不愉快,或者說沒給她的思想增加負擔,她不知為什麼感覺很輕鬆,隻要不是想要這想要那。。。 目前她沒有什麼不舒服或者困難,隱隱有感覺提醒,她似乎好久沒有這樣逍遙自在了,她感覺自己是個沒有負擔的人。 這樣四處碰壁,她分明被困住了,卻還有輕鬆的感覺,這肯定是受製於人了,隻是受製於人應該是不妙的事情,可她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甚至不明緣由的信任這種製約,因為她似乎好長時間沒有這樣自在的感覺了,這感覺太棒了。 至於是什麼原因曾讓她不自在,她一時還想不太起來。。。 突然她的腳上傳來尖銳的疼痛,就像踩到了一個釘子,她猛地縮了一下腳,那尖銳的痛感瞬間讓她憤怒,怎麼就不看著點路,因為這種情況以前曾經發生過了,肯定還是她不注意看路隻顧看天的緣故;她曾經在雨天摔過仰八叉,給小盆友撿球自己就突然摔成狗吃屎狀。。。 這些往事雖然幼稚但每每回憶起來,她還是會小小的羞愧一下,當然在身體受皮肉傷這一點如果也算心酸事,那她牛若琳的人生可太脆弱了。。。 她又聽到了那首如泣如訴的曲子,一聽這個曲子就格外加重心酸,有種會流淚的感覺,她本來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不然也不會生了個大病。。。 她到底生的什麼病?。。。 不管今昔何年,此時此刻牛若琳感覺頭腦特別清楚,她又聽到了各種聲音,有各種機器安靜運行的聲音,水流的聲音,此起彼伏的輕輕的腳步聲,甚至遠處的鳥鳴聲,各種車鳴的聲音,關門的聲音。。。總之,目前她喜歡聽這些聲音,分辨這些聲音非常容易,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她在心裡為自己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今天她的旁邊圍了一圈彩色的影子,色彩斑斕的,動來動去,特別引起她注意,這些彩色的影子就像會發光,每個影子帶著個光圈,可那分明不是光。。。 她斷定自己在做夢,還是這樣彩色的夢,她以前也做過彩色的夢,這也未免太絢麗了。。。 這個地方應該有人,她分明聽到,有人說話了,這個地方安靜是假的,似乎一點聲音都沒有,可牛若琳分明聽到有人說話了,這讓人興奮,她乾脆豎起耳朵仔細聽,嗨,這屋裡應該有好多人,男女都有,因為牛若琳聽到了好多人在竊竊私語。 近處分明有人在吵架,是兩個男人,一個聲音渾厚,一個聲音有點懶洋洋的,那個渾厚的聲音耳熟,讓她心裡驚呼一聲,當然兩個人音色都不錯,渾厚的說,吃了飯要開始,不能隨便換材料,那有危險;懶洋洋的說可是這東西撒了水,還能用嗎。 然後就是車子推動的聲音。 不是在吵架,是人家兩個在商量事情,她小牛竟然感覺人家在吵架,也許她希望他們吵架,那才熱鬧呢。 她感覺有人在給她擦手,她配合著把手抬起來,可接著臉上就淋了水,她猛地就閉上了眼睛,顯然是眼前這個晃動的影子,這個人毛手毛腳造成的,因為她聽到磁性的聲音急急的:“小心!”。 牛若琳的臉上顯然不是淋了一點水,而且這不應該是普通的水,牛若琳分明聞到明顯的酒精的味道,接著什麼東西在臉上左沾右沾的,好不容易沾完了,牛若琳終於可以睜開眼睛了。 牧長珞領著另外一個醫生一直在觀察她。 牧長珞手術後除了吃飯上廁所就呆在牛若琳的監護病房一直沒有離開。他大多時間都是一個人定時檢測女神的身體反應,女神的反應就是牛若琳大腦的狀況反應。 這是牛若琳和牧長珞“親密”接觸的開始。 對牛若琳的監護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牛若琳和女神的病床及近身的監護儀,另一部分是女神的每一個身體部位包括做成消化道形狀的體內也安裝了監測的各種光電磁專屬儀器。 牧長珞開始認為牛若琳及女神身體發生反應各方麵情況都在預料之中。 後來術後五小時左右大腦出現一陣明顯的煩躁,隨著牛若琳腦波的活動,所有的監測儀都鳴叫報警,甚至連走廊裡的火警也響了起來,著實讓大家吃驚不小,專家組當然很快就判斷出這驚人的波動來自於女神身體,源頭還是牛若琳大腦的活動觸發了女神身體的反應,專家組擔心傷口愈合甚至影響腦池的正常工作,牧長珞就給了牛若琳一點鎮定的藥物,後來牛若琳迅速安靜了,病房也安靜了。 再沒有什麼特殊狀況發生。 當然,當女神睜開眼的時候,幾乎所有參加女神研究的臨床組成員,都在監控室裡沒有離開。 牧長珞知道其他人坐在屏幕前注視著這裡,其中包括亨利理得穀。 後來牛若琳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場景讓她有點始料未及,這個房間寬敞明亮,牛若琳首先看到了人,她周圍站了一圈穿著白大褂的人,全都一言不發,瞪著眼睛盯著她。 她看到了牧長珞、宮徵,還有幾個熟悉的麵孔。 她立即認出他們。 然後牛若琳想起了一些事情。她閉上眼睛,她看到的人與那些腦中動來動去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那些影子就是這些人。 她瞪著眼睛體會了一下呼吸,沒有不舒服,於是就想歪一下頭,可顯然,頭被卡住了。 “什麼東西壓在我頭上?”有個好聽的女聲在問,想不到跟她問的問題一樣。牛若琳開始沒認識到那是自己的新聲音,是女神的聲音。 “你想活動一下嗎?慢慢來啊。”牧長珞伸手撤掉了固定牛若琳頭部的保護護墊,同時摸著她的頭說。 牛若琳就不自覺的把頭扭了過去。 “我會注意的。”牛若琳聽到那個女聲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她有些吃驚。 “我還想睡覺,有點頭痛。”那個女聲又說,簡直就是為她代言。 牛若琳喜歡那個聲音。 “睡吧。睡覺對你有好處。”牧長珞溫和的說。 。。。。。。 後來牛若琳終於想起自己是誰了。 “換腦手術。。。結束了嗎?”她又聽到那個女聲在問她想問的問題。 “手術結束了,很順利。”牧長珞微笑著回答。 “多長時間了?” “手術是昨天做的,過去十幾個小時了。” “這麼短的時間?我一直在睡覺。。。在做夢。”牛若琳想起那些恍恍惚惚的感覺。 “這這這。。。是我嗎?”那個女聲又說。 “是你的聲音,是你自己。喜歡嗎?” “啊哦,還是有點頭痛。” “喝點水嗎?” “嗯。”一隻吸管伸到她的嘴邊,她吸了一口,聽到丁丁冬冬的水流聲,站在她床邊的人眼睛都盯著一個方位,一幅安靜的畫麵呈現在眾人麵前,此時畫麵顯示有水流過一個管道,然後就沒動靜了。。。 她躺著呢,沒有動,不知道為什麼就清楚的看到了所有的畫麵,也看到了整個房間裡的設置,人群後麵房間的幾臺儀器,遠處的那些畫麵清晰出現在她的腦袋裡,也許又是做夢? 她閉上眼不想追究,有點頭痛。 “你是誰?能說說自己的情況嗎?”牧長珞的聲音響在耳邊,牛若琳知道在問她。 然後她聽到那個女聲說著牛若琳想說的話,在簡單介紹她自己。 這就是現在她牛若琳自己的聲音,她新身體的聲音。她做出判斷並接受。 大家突然就唧唧喳喳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聽到有人說手術顯然成功了。似乎這個成功沒什麼了不起,全在意料之中。 牛若琳的腦子越來越清晰,隻是有時會頭痛。 情緒還是會引發一些問題,比如煩躁的時候她會真切的感到周圍的空氣像炸藥爆炸的沖擊波向外輻射,如果有頭發恐怕都會爆炸式豎起來。 雖然沒有頭發,空氣形成的輻射流她也能看見。 平靜的心情下情況就好的多,一切都平平穩穩,與她健康時的感知區別不大。 不管怎樣,她的腦袋裡的感覺與以前不同,出現了一些新東西,比如即使她閉上眼睛,她躺的床以及周圍的監護儀都像影子一樣呈現濃淡不同的輪廓顯示在腦子裡。 然後所有的東西,不止是人影,那些機器包括整個監護室裡的物件甚至墻體,在她腦子裡都有一個位置。 即使她閉上眼睛,它們依然存在。 這加重了她腦子不清楚的感覺,她不知道是不是什麼手術後遺癥。 關鍵這種情況並沒有隨著她醒來或者說隨著時間在好轉,相反更嚴重。 她分明感覺隔壁房間裡麵的設置以及這樓外麵的世界,也排隊一樣來到她的腦子裡,而且還在變化,比如以前那些淡淡的灰色影子,現在逐漸變成了彩色,尤其是人的影子。 開始她不習慣,因為她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本來不喜復雜不喜操心不喜交往,像這樣這些東西在她腦子裡硬生生不請自來,不論她是睜眼閉眼都不妨礙它們的存在都不妨礙它們進來,她是不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