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長珞太累了，先是進入了一段沒有夢的沉睡。不知多長時間，還是做起夢來，可能是太累的關係，夢境總是“滾滾”而來。 　　夢裡他坐在像觀測宇宙飛船一樣的超大階梯會議室裡，周圍坐滿各個專業的科學家，大家交頭接耳，在議論什麼問題，宮徵也在，似乎提到不明信號襲擊的事，牧長珞則注視著前麵的巨大屏幕，那上麵是牛若琳女神茫然甚至有些呆滯的表情。 　　怎麼會這樣？牧長珞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分明是女神的臉，有些呆滯的缺少生氣的女神的臉。 　　他突然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 　　然後，就在這時，尖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不是在夢裡，而是現實中，直接讓牧長珞在夢中驚醒。 　　牧長珞翻身坐起，甩甩腦袋起身往牛若琳的監護室走去。 　　他從來沒有見過女神這樣的表情。 　　雖然是在夢裡看到的女神，牧長珞可以肯定，這種表情他白天在監視屏上見到過，當時他就有些疑惑，想去看看牛若琳，可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一下，對，是接了一個電話，是另外那臺手術病人那邊的電話，他留在那裡的機器人醫生懷疑病人精神出了問題。他接完那個電話就立馬趕了過去。 　　現在是半夜，可是不論剛才的報警聲，還是他心中的疑慮，他都得趕緊看看牛若琳。 　　他看到有其他人在查找警報原因，關閉了警報。 　　牛若琳的監護室裡隻有夜燈亮著倒是平靜的很。 　　牛若琳喜歡關燈睡覺。 　　牧長珞看到女神側臥的身形，他習慣性看向監護儀上的指標數字，都是正常的，隻是類心率波動非常快，到了一百二十次。 　　他聽到床上傳來輕輕抽動鼻子的聲音。 　　牧長珞沒有猶豫，走到牛若琳床旁，他幾乎可以確定，牛若琳是醒著的。 　　“牧醫生，亮燈吧。”牛若琳沒有轉身，卻準確知道是誰來到。 　　牧長珞觸動感應燈。 　　他緊盯著床上的女神。 　　不管女神是什麼，大腦卻是牛若琳的大腦，在最初女神倫理認定上，一旦啟動，她都被認定為人，而且是個女人。 　　可這不能阻止他目光銳利的盯著作為女人的女神，觀察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他是醫生。 　　女神坐起身，他看到她因為哭泣在臉上留下的淚漬，女神先是垂著眼瞼在床上盤膝而坐，兩手搭在腿上，抽抽鼻子，然後抬起眼看著他，“牧醫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出房間？”眼睛裡閃耀的是牛若琳的目光。 　　那種屬於牛若琳的目光，自第一次見牛若琳，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病重的牛若琳依然鎮定從容，甚至可以說是不卑不亢。 　　突然間牧長珞就釋然了，他想仰天長笑，他想向世界宣布：他的牛若琳腦移植手術沒有任何問題，簡直堪稱完美，沒有瑕疵！女神表現的完全是牛若琳該有的樣子，一個生動的有情緒的女孩子。 　　可是畢竟是在半夜，大笑會嚇到其他人，就像那刺耳的警鈴。牧長珞沖身後的工作人員示意牛若琳沒有問題，然後心情愉快的原地轉了個圈，答非所問：“你知道你是什麼氣質嗎？牛若琳，我猜你應該是粘液質。” 　　“我是粘液質偏多血質，你是粘液質。”牛若琳竟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讓他有驚喜。他仍然盯著牛若琳：“為什麼哭？”很久以後他知道，眼淚是牛若琳有意讓他看到的。 　　“我。。。哭了嗎？眼睛裡進了沙子罷了。” 　　“跟我就不要隱瞞了，你的情緒變化已經引得警鈴大作。是女神的身體反應。這個身體很強大。再說，這裡可不會有沙子。” 　　“我正常嗎？” 　　“正常。”對於牛若琳模糊不清的問題，牧長珞回答的很肯定。 　　“我什麼時候可以到外麵？” 　　“想到外麵？今天是術後第三天，我看明天就可以出去試試。” 　　“現在可以出去嗎？” 　　“明天吧。” 　　牛若琳沉默的低下頭，沒有說話。牧長珞沒有掉頭就走回睡大覺。 　　“不要想的太多。你需要康復。你家裡人都很好，我跟你媽媽通過電話，他們知道你很好，在康復。” 　　牛若琳抬頭盯著她，眼睛裡是喜悅。 　　“明天你陪我出去好嗎？” 　　“好。早點睡，充分的良好的睡眠，對腦子的恢復最重要。” 　　“好。”牛若琳非常聽話的立馬躺下了。 　　牧長珞心滿意足的準備睡個好覺。 　　在那之前他在女神NZH1課題組發了建議女神出戶活動的提議，在他同自己的機器人聯係明確安排第二天上午抽出時間後，發現女神NZH1課題組的同僚們幾乎都同意女神出戶，甚至比他心情還要急切，然後大家商定了時間。 　　第二天有些陰天。可是天氣不能影響牛若琳康復。 　　牧長珞吃了早飯，先在監測室電腦前坐了一會兒，專家組的成員都陸續到了。 　　今天牛若琳女神出房間，被大家定為“大日子”。 　　牧長珞來到時，牛若琳女神已經打扮停當。她換了一套新的休閑裝，假發戴的整整齊齊，全身散發著青春的氣息。牧長珞都愣了一下。 　　牛若琳要求牧長珞一人陪同。 　　專家組商量一下，反正全程監控，就讓牧長珞自己陪著了，也避免了興師動眾引人矚目。 　　牧長珞打開了牛若琳的監護室東側的門，這是保密設施周全的一層樓。 　　每出一道門都要驗證一次身份。走廊七拐八繞的像迷宮。 　　牧長珞領著牛若琳到了電梯間，電梯來了，牛若琳看了電梯裡麵一眼，要求走樓梯。兩個人就一步步走下樓梯。 　　牧長珞感覺牛若琳想多走走路，也沒有提異議。 　　他們來到院子裡時，太陽已經出了雲層，天氣竟然晴朗了起來。 　　理得穀的院子像大學校園。 　　牛若琳站在陽光裡好一陣沒有動，後來就走到牧長珞身邊，問她可以做什麼樣的運動。 　　牧長珞說就這樣慢慢走走沒有問題，先不要跑。 　　“我可以去海邊嗎？” 　　“那裡挺遠，先不去吧。” 　　“我可以到街上去嗎？” 　　“那裡人多，環境嘈雜，先不去吧。” 　　“我想去海邊。”牛若琳固執的說。牧長珞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沒有任何不舒服。” 　　“我問一下。”牧長珞拿出手機，“女神想去海邊，估計來回一小時，她目前所有指標都正常，應該沒有大問題。” 　　“你在現場，你定吧。”牛若琳聽著他們的通話。 　　“那邊方便嗎？” 　　“稍等，往東直行五百米是最近的距離。行人不多，海邊一千米的沙灘上有兩個人，沒有危險信號。”牛若琳清清楚楚聽到手機裡的回話，跟她“看到”的一個樣子。 　　牧長珞走回牛若琳身邊，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邊走邊聊。 　　“你是術後第四天，適當的活動有好處，腦部的手術傷口遠沒有長好，不能太累。” 　　“我聽牧醫生的。”牛若琳女神乖巧的回答。 　　有人跟牧長珞打招呼，“牧教授，真是不多見呢！”眼睛卻盯著女神，牛若琳趕緊笑笑。 　　“我的學生。”牧長珞胡謅。 　　兩人繼續走。 　　“Mr.牧，近來好嗎？”是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女人。 　　“卡曼女士好！”牧長珞握了一下人家伸過來的手。 　　“能給我介紹一下這位漂亮的女士嗎？你好！”這位卡曼女士也向女神伸出了手。 　　“卡曼女士好！”女神握了一下卡曼女士的手。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生物學家卡曼女士。這位是我的學生牛若琳。” 　　“Mr.牧身邊的女士都這樣漂亮。”卡曼女士誇贊。她顯然很想跟牧長珞多聊一聊，牧長珞說還有重要事情，就趕緊脫身了。 　　“你的身份是保密的。”牧長珞悄悄說。 　　“好的。我注意。”牛若琳也悄悄回答，卻隱瞞不住興奮的心情，“他們都沒有認出我。” 　　“對，這是登峰造極的技術。”他們都知道對方的意思。 　　沒有人認出女神不是“人”。 　　牧長珞自來到理得穀從來沒有到過這裡的海邊，今天的路線是按照通訊提示走的，看到廣闊的海麵後牧長珞感到心裡一鬆，舒暢了許多。 　　他脫掉了白大衣。 　　牧長珞的生活裡幾乎隻有繁忙二字，自從海外調到藍丘理得穀，他從來沒有休過假。腦移植是理得穀唯一沒能常規推廣的領域，他回來的目的就是要進一步參加拓展腦移植的研究，評估推廣可能遇到的問題。 　　女神的投資人移居藍丘市後，女神最終的研究地點確定為藍丘的理得穀，畢竟女神和眸兒的工作是腦移植概念裡最大的研究。後來理得穀的CEO亨利先生就經常來藍丘，據說半年來一直住在藍丘。 　　他牧長珞早知道藍丘是個好地方，自然環境優美，直到今天陪牛若琳來了海邊，才更加體會藍丘市的地理位置為什麼得天獨厚。 　　他也理解了牛若琳為什麼想到海邊來。這廣闊天地，可不是用優美就能說明的。 　　這片海灘據說礁石很多，不適合做港口，近處的海麵上看不到船隻。 　　牛若琳女神自己在海灘上溜溜達達一陣，然後就登上了附近的一處山崖。牧長珞開始想阻止，可是看到女神如履平地已經到了半山腰，他就趕緊追了上去。 　　他上到崖頂時看到牛若琳女神平靜的坐在崖頂的礁石上，眼睛微瞇，注視著廣闊的海麵。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他就鬆了一口氣。極目四望，這裡看海角度更佳。 　　然後一切發生的突如其來，讓人難以置信。 　　在距離這處山崖約兩百米的海麵上，突然出現了一道彎彎的水柱，像一座拱橋那樣玲瓏剔透的跨在海麵上，靜靜矗立了約十幾秒後突然就消失了。 　　牧長珞最初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或者海市蜃樓之類，他看向牛若琳，牛若琳分明也在注視海麵，看到牧長珞看過來，就沖牧長珞微微笑了一下，沒有絲毫吃驚的表情。 　　難道自己出現了幻覺？牧長珞平復一下心情，再次看向遠處的海麵。 　　然後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青天白日下那道橫跨在海麵上的“拱橋”，再次蹦出了海麵，十幾秒鐘後，這座“橋”竟然向岸邊疾馳而來，越來越近，這個速度，直追海浪，再有個十幾秒鐘就要湧到岸邊！ 　　牧長珞大驚失色，這不會是海嘯吧！ 　　他第一次來海邊竟然遇到這種罕見的情況！ 　　他來不及思索，回頭拉著牛若琳女神就想跑。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n.com 　　牛若琳女神卻拽住他，他看到牛若琳平靜的沖他向海的方向眨眨眼。 　　他回頭再看，海麵上風平浪靜，哪有什麼拱橋！ 　　這隻能是他的幻覺，他竟然出現了幻覺。長到這個年紀，他第一次有了幻覺！ 　　可是牛若琳為什麼這樣表現？她顯然知道什麼，她分明知道他的感受，她應該也看到了什麼。。。 　　牧長珞驚魂未定的大口喘著氣，一會看海麵，一會看牛若琳。 　　牛若琳麵帶微笑，輕鬆自在的樣子，他再次看向海麵，不由吃驚的張大嘴，他又看到了那條彎曲的“拱橋”，一會消失，一會又出現了，像在海麵上跳舞，真是聞所未聞，讓他目瞪口呆。。。 　　牧長珞突然意識到，那水柱與牛若琳女神有關，是牛若琳女神在作妖！ 　　隻是不知道，是在大海裡作妖，還是在他腦袋裡作妖！他吃驚的看著牛若琳。。。 　　牛若琳女神一直在拉著他的手。女神臉上那種輕鬆的表情沒有了，換上了一種哀怨的神情，兩顆淚珠滑落下來。。。 　　牧長珞再次驚呆。 　　他突然意識到忽略了牛若琳的感受，腦移植術後短短三天裡，他看到她的身體活動，她的意識恢復，可是牛若琳到底經歷了什麼，他不知道，他想起昨晚牛若琳女神臉上的淚痕。 　　剛剛海上的一切隻是她讓他看到了她發現的身體的秘密，這些能力恐怕隻是冰山一角，不論怎樣，這些超出人類能力的事情，對有些人可能會欣喜若狂，可對牛若琳顯然不是，這顯然是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