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中疾行時,封似霜試著讓斬月再指一次路,然而斬月劍就是沒有搭理過她一次,靜靜地以非常袖珍的姿態躺在她的手心,像一把玩具。 往琉城以西走,地勢逐漸升高,遠處那些夜色中看著比夜色更黑的山體慢慢放大,變成巨大的黑墻,好像前麵的地圖還沒有加載出來。 羽家大宅的一處院落內,安正川帶著他隨身的幾名小廝在緊閉的大門外站著,因為站得太久的緣故,他雙腿酸軟,氣息逐漸紊亂。 “怎麼還沒出來。”他盯著門,耐心愈發不足。 小廝滿臉為難,實在不敢說什麼,在心裡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那個紀子初反反復復罵了好幾遍。 要不是紀子初的出現,按照之前和羽家打好的商量,少爺在當眾測出良品靈根之後,全城的人都會知道少爺是羽家未來的女婿,隻要天一亮,羽家就會對外宣布這件事。 並且,以後羽家在琉城外的生意繼續交給安家代理。 可是紀子初的出現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誰能想到整片大陸最頂尖的優品靈根,偏偏會在今天出現呢? 門內,竇雪竹坐在下首,問什麼答什麼,讓負責這場談話的羽亭昌暗暗觀察著他,越看越稱心。 “紀公子說來琉城是為了求學,琉城書院不好進,我羽家願意向山長引薦你,助你求學。” 在玄雲大陸,因為普通人的數量遠多於修士的數量,所以讀書科舉依然是許多人唯一能指望的一飛沖天的途徑。 今日,竇雪竹以紀子初的名字當中測出優品靈根,羽家極為重視,雖然他們不會讓紀子初修煉,但如果他能通過讀書將另一條路走好,今後對羽家來說也是一枚十分有價值的棋子。 竇雪竹連忙站起來,一副受寵若驚又謙遜有禮的樣子,“前輩如此好意,紀某心領了,卻唯恐才疏學淺,辜負您的恩情。” “無妨,以紀公子的悟性,相信隻要進入琉城書院,必定能書通二酉。” 羽亭昌說話的時候,和羽昆臺的樣子極像,二人都是那種斯斯文文的模樣,手時不時撚過下巴上的那一簇胡須。 竇雪竹飛快地抬眸,在和羽亭昌的目光對上之後,迅速掩蓋住那一絲竊喜的神態,穩住聲線道:“那子初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前輩的賞識,子初一定不負前輩所望,潛心篤學。” “好,既如此,明日我便差人去琉城書院遞信,相信很快你就能順利入學。” 他說著,踱步回上首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口茶,發現紀子初還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擺擺手讓他坐下。 “紀公子太緊張了,是我招待的有什麼不周?”說著,羽亭昌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示意紀子初嘗一嘗手邊的茶水。 竇雪竹又連連點頭,端起茶盞“咣當”一口把茶水灌下去大半杯,又很不好意思地沾了沾嘴角的茶水,忙說:“當然沒有,好茶、好茶。”,儼然是緊張過頭而欲蓋彌彰的樣子。 等他喝完了茶,羽亭昌又跟他很隨意地聊了幾句有關他家裡的事情,就吩咐手下人帶他下去休息。 竇雪竹出門之後,抬眼就看到安正川黑著臉站在院中盯著他,他走到安正川身邊時,還客客氣氣地拱了一下手,安正川果然沉不住氣發問道:“你怎麼這麼久才出來,你都說什麼了?” 安正川仰著頭,發現這個紀子初離得遠點的時候還好,一靠近他,他就得仰著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瞬間讓安正川更煩悶了,恨不能讓小廝把紀子初的腿打斷。 竇雪竹對上安正川妒火中燒的目光,向後退了一步,搖搖頭,“並未說什麼,紀某告辭。” 眼看著小廝送走了紀子初,安正川憋了半天也沒能罵出一句,再回頭去看那扇緊閉的門,依然沒有要為他打開的跡象。 “少爺,要不小的去敲門問問?”小廝跟著安正川在這裡站了半夜,自己的腿也酸痛得不行,巴不得羽家趕緊給個準話。 安正川瞪了他一眼,低聲斥責道:“問什麼問,有你去敲門的份兒嗎!” 他算是找到了發泄的出氣口,還想再給那個小廝兩腳時,大門終於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廝從裡頭閃身出來,輕輕關上了門。 安正川立刻站好,揚起一抹他時常掛在臉上的客套笑意,等著小廝來迎他進去。 小廝果然是朝他這邊走過來的,不過等走到他麵前之後,說的則是要帶他去客房休息。 “等一下,羽家大爺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安正川伸手用扇子擋住小廝,追問道。 小廝微垂著頭,帶著恭敬的語氣重復道:“大爺吩咐了,讓小的現在就帶您去休息,說這夜也深了,安少爺該歇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安正川還想問什麼,可這畢竟是在羽家,他再怎麼放肆都不敢在羽家的地盤放肆,隻好任由小廝引著他走出這座院落。 屋內,羽亭昌聽到外頭院子裡的人全部離開,麵無表情地轉身往屋子更裡頭走。 “家主、父親。”越過一扇巨大的屏風,羽亭昌停下腳步,對著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行禮。 坐在這裡的二人正是羽老太爺和羽昆臺,剛才羽亭昌和紀子初所有的對話,他們兩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亭昌做得不錯,三兩句話便弄清了這個紀子初的出身過往,很好。”羽老太爺說道。 羽昆臺也滿意地看了一眼這個大兒子,對他點了點頭。 “這都是亭昌應該做好的。”在麵對羽老太爺的時候,羽亭昌的恭敬幾乎要寫在他的臉上,有些事情他縱然心裡有疑問,也不會問出口。 羽老太爺卻看穿了他的心思,向上提了一下唇角,緩緩地開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說,為什麼不現在就跟他挑明結親的事?” 羽亭昌的表情證明了他的確有此疑問,羽老太爺嗬嗬一笑,一旁的羽昆臺回答了他。 “紀子初是個想向上走的讀書人,這種人的欲念是極強的。否則今日他聽你說進琉城書院一事時,就不會短暫地惶恐一下便接受。” “像他這樣的人不必多費心思,無論何時隻要你給他扔出一根繩子,他就會順著往上爬。” 羽昆臺確信,他們根本無需提前告訴紀子初,他自己就會求著要當羽家的女婿,和那個安正川一樣。
第四十七章 紀子初的欲念(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