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議事到正午時分結束,從羽氏家主“特許”紀子初在羽家修習之後,安正川頻頻看向羽昆臺和羽亭昌那邊,可一直到眾人散去,羽家大房的人也沒有替他說一句話。 眼看安正川不情不願地被羽家的小廝引著離開,竇雪竹正要和其餘人一樣往外走,後麵忽然有人叫住他: “紀公子,一道走吧。” 他轉身看去,身穿空青色錦衣,雙手放鬆地抱於腹前而麵上笑意和藹的人,正是羽家未來家主人選中贏麵最大的羽亭昌。 羽亭昌看到紀子初略顯惶恐的朝他鞠禮,溫和地笑了兩聲,從他身旁走過,等著紀子初跟上。 竇雪竹原是想等離開之後用傳訊靈器和師父等人聯係的,現在羽亭昌突然出現,絕不隻是和他順路那麼簡單。他跟在羽亭昌後麵,與他隔著半步之遠的距離,等走出院子時,羽亭昌仿若閑聊似的說道: “你靈根卓越,雖說心思都在讀書上,但不管是我還是家主,都不忍心看你這麼好的天賦被浪費掉,以後我便做你修習上的老師。” 竇雪竹立刻拱手道謝,心中暗念:師父,我這也是情勢所需,絕對沒有叛離師門的意思! 二人走在一條長滿藤蘿的走廊中,羽亭昌時不時和竇雪竹聊上兩句,竟然一時半會兒都沒能走出去。羽家宅院之大,幸虧竇雪竹擅長記憶才能記得住方向和布局,否則很容易迷路。 二人來到一處分叉口,才一轉彎,羽亭昌的腳步便停了下來,竇雪竹隨之停下,向前看去。讓他們停下的原因是前頭走廊的中間站了個人,而那個和羽亭昌容貌有八分相似的人正麵色十分不善地看過來。 羽亭軒心情煩悶,今早羽家議事會沒有叫他,讓他更煩躁不已,想去找羽亭昌爭論一番,盡管他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從羽亭昌那裡聽到些什麼。 “亭軒,日頭盛,怎麼不在房裡待著。” 羽亭昌先打破了沉默,在竇雪竹的餘光裡,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樣得體。 與他的輕鬆不同,隻這短短的一句話,便讓羽亭軒變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下巴上的胡子和他的下嘴唇一起顫動,那雙比羽亭昌更圓的眼睛裡寫滿了混沌的情緒,但最明顯的一種是憤怒。 他走向羽亭昌,等停下來的時候,二人幾乎要撞上。羽亭昌並不躲,一直微笑著看他。 那種微笑和葉無常總帶著的微笑不一樣,比起平和跟善意,這更像是一種輕蔑,不用任何語言,就能讓對方感受到被看輕、被忽略。 顯然,這樣的微笑刺痛了羽亭軒。 他突然咬牙切齒,那張雖然已是中年人卻仍不見多少褶皺的臉變得猙獰了很多。 “你很得意是吧,女兒要當太子妃了,你覺得家主之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羽亭昌,你少裝模作樣了,我還不知道你嗎?” 他絲毫沒有要避諱紀子初的意思,但竇雪竹卻不能不做做樣子。 竇雪竹微垂著頭,小聲道:“先生,我先告辭。” “不必。”他作勢要走,卻被羽亭昌叫住,“都是家事,不用回避,我之後還有話要跟你說。” 他又對情緒已經爆發的羽亭軒笑了笑,“亭軒,凝兒畢竟也是你的侄女,我這個做哥哥的知道你盼凝兒好,就像我盼著嵐兒好一樣。” 羽亭軒臉上的肌肉幾乎停止了顫抖,但這並不是因為冷靜,恰恰相反,他的雙眼之中燃燒著顯而易見的憤怒。 竇雪竹則捕捉到了“嵐兒”二字,結合他所知道的信息,他現在可以完全確定,站在他麵前這個對羽亭昌有著滿腔怒意的男人,就是羽嵐的父親。 羽亭昌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調整了一下雙手交疊的姿勢,身體微微向後仰,看上去很是氣定神閑。 他繼續說:“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盼著嵐兒回來,我也是。她靈根優越,是這一代中天賦最好的,你去問問,整個羽家誰不覺得她就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選?” “要說她現在能回來,我必然會向家主請願,讓凝兒把位置讓出來,有任何責難,兄長我也願意一力承擔。” 他嘆了口氣,好似非常惋惜地搖著頭,“如果不是因為那年她不小心誤入了秘境,也不會音訊全無生死未卜了,唉......” 竇雪竹呼吸一滯,難道這些年羽嵐一直沒有和他們聯係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她在秘境裡,而羽亭昌竟然用到了“生死未卜”這個詞,說明秘境之中兇險非常! 羽亭軒顯然已經完全被自己的兄長刺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蒼白地大吼道:“你胡說!” “亭軒,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其實明白。”他伸手朝竇雪竹站的方向比劃了一下。 “今日紀公子也在,我還有事要與他說,等改日有空的時候,我去尋你,咱們兄弟好好的飲一杯,如何?” 羽亭軒的眼珠僵硬地在紀子初身上打量了兩番,哼笑一聲,沒有回答羽亭昌,而是直接對竇雪竹說: “紀子初,你以為你來的是什麼地方?瓊府金穴,你想擠進來,不是那麼簡單的。” “夠了。”羽亭昌連製止時的嗬斥都平平淡淡,他嘴唇輕動,“你心虛煩亂,本該多加休息,我有意送你回去,但想來如今你情緒不穩,也不願與我交談,我便帶紀公子先走了。” 說罷,向右跨開半步徑直離開,竇雪竹跟上他的腳步,二人與羽亭軒幾乎擦肩而過,羽亭軒沒有任何要阻攔的意思。 竇雪竹與他對視了一瞬便避開,然而隻用了那一瞬,竇雪竹在他眼中看到了比一開始更糾結混亂的情緒,羽亭軒雖然不說話,卻又好像說了很多,大多是沒有實意的宣泄。 “剛才那個,是我的親弟弟,紀公子,你能看出什麼?” 一直到走出花廊,站在陽光能直射到的地方,羽亭昌才再次說話。 可是他的問題並沒有讓凝固的氣氛有所緩解,竇雪竹剛剛一直在想羽嵐進入秘境的事,此時聽到他突如其來的一問,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更為讓他感到窒息的是,羽亭昌居然停了下來,好像在耐心地等他給一個回復。
第五十八章 紀公子,看出了什麼(1 / 1)